他不痛快就是不痛快,不会憋在心里,会直接告诉她。
小路随闻言对黄清若道:“娘亲,我觉得石头可能只是看起来像大人,实际上和我一样,还是小孩子。”
黄清若:“……”
路昂应声挑了眉,当即上前来将小路随一把捞起来夹在他的胳肢窝底下,吓唬小路随:“哟,小小年纪,骂人不带脏字。”
小路随面朝下,腾空扑腾他的两条腿,新奇地哈哈笑。
冷不丁路昂转头看向她:“如果你觉得我哪里没做好,譬如带坏了你儿子,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别这样莫名其妙地不让我跟着你们。或者你是有私事要办,不方便我跟着,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又不是不能理解。”
黄清若:“……”
“你误会了。”黄清若与他澄清,“我没觉得你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你和随哥的相处更加没问题。刚刚没让你跟着只是因为——”
“真的是要让我休息、睡觉?”路昂接了她的话。
黄清若点头:“是。”
“这还差不多。”路昂满意地勾唇,“姑且相信你的话。”
“不过,”路昂又是没好气,“我是不是需要休息,不能先问过我?我是哪里看起来很虚,让你觉得我累到连陪你们逛街都办不到了?”
黄清若的情绪很复杂。这一句话使得眼前失忆中的路昂,与过去那个路昂,别无二致。
似乎他已完全恢复成为曾经的路昂。
情绪所致之下,黄清若待他的态度,亦不自觉恢复成从前的她:“是的,看起来的确挺虚的。”
路昂显然未料到她会如此回应,狠狠地噎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难以置信地问:“你给我具体唠唠,哪里虚?哪里虚了?”
黄清若已注意了奶娘和绿枝的震惊表情。
从方才她和路昂的对话开始,她们的表情逐渐震惊,至现下这句过于虎狼之辞的话,震惊之色达至顶峰。
毕竟在她们眼中,她是个寡妇,她从未和其他男人如此亲密过,而路昂还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黄清若并不在意奶娘和绿枝的眼光,否则她早就该跟路昂避嫌了。
但路昂是在意的,在意旁人看待黄清若的眼光,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很不妥,不仅显得他轻佻,更重要是他的轻佻是对黄清若的一种怠慢,仿佛黄清若是个随便哪个男人都能调戏的女子,非常影响黄清若的名节和声誉。
故而路昂当着奶娘和绿枝的面,跟黄清若道歉:“失礼了,夫人。”
随即路昂夹着小路随先行往前走,并很快将小路随改为背到他的背上。
黄清若则又被路昂勾起了些回忆。
从前的路昂亦是这般,肆无忌惮的时候特别肆无忌惮,天王老子都阻止不了他公之于众他爱慕她、他想娶的人只有她,以此劝告其他人别再乱点鸳鸯谱,同时也是向其他肖想黄清若的男子发出挑衅和战书。
但路昂那会儿便十分顾及她的名节,从不做些世俗上有损她声誉的出格的事情。即便他最讨厌的便是世俗框框条条的束缚,却也首先站在她的角度、为她多想,愿意为了她对世俗作出妥协,尽可能地避免她因为他的爱慕而遭到他人的非议。
他是……真心实意地将她放在心尖上、努力去保护。
她很确信自己再也遇不到,比路昂更爱她的男子。
所以,她最终自私地接受了路昂对她的情谊,选择了与路昂成婚。
自私如她,其实根本不配得到路昂的那颗金子般赤诚的心。
走在前方的路昂和小路随已在另一家成衣铺前驻足,回头等她。
乐悠悠享受在路昂背上的小路随将黄清若出卖:“娘亲,不是要给石头买新衣裳?这家店我们也进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只能说,小路随的这句话并未明确指代,究竟是小路随要给路昂买,还是黄清若要给路昂买。
路昂往后斜眼瞧着小路随:“啧,要给我买新衣裳,还不带我一块出来,也不怕买得不合身?或者我不喜欢?那样的礼物多没诚意?”
黄清若感觉得到,路昂不仅在对小路随讲,也在对她讲。
小路随倒和路昂讲起道理:“可是带你一块来买,礼物就没有悬念了,你就没有惊喜了。”
路昂难得地不反驳小路随:“嗯,英雄所见略同。”
被纳为“英雄”,小路随很高兴,但并未被高兴冲昏头脑,还是问路昂:“那石头你到底是想要悬念还是不想要悬念?”
路昂笑话道:“现在买新衣裳都因为你这张大嘴巴的透露没了悬念,我想不想要有什么干系?”
小路随的两条眉毛揪起来:“你才大嘴巴。”
路昂:“你大嘴巴。”
小路随两手分别捏住路昂的耳朵,将路昂的耳朵拽成招风耳:“你大嘴巴。”
路昂则故意颠起在他背上的小路随:“你大嘴巴。”
父子俩边闹边笑着跟着黄清若进了布庄。
这回黄清若总算看中了一款觉得合适路昂的衣裳,她兀自用手丈量着衣裳的尺寸。
黄清若的耳畔传入路昂似笑非笑的询问:“我人就在这儿,你在我身上比划看看不好?还是你觉得,你的手丈量得更准?”
黄清若侧眸,对视上他漂亮的桃花眼。
此时此刻正是奶娘和绿枝陪小路随上茅房去了,不在,他才与她低语的——黄清若的脑中闪过从前无数次类似的场景,仿佛回到她和路昂尚未婚嫁的那段时光。
黄清若问:“量得不准,你便不穿?”
路昂桀骜得很:“那可不,我这人可是有原则的。”
黄清若点头:“嗯,不穿便不穿,谁合适这尺寸,我便送予谁。”
“喂,这么小气的?”路昂自她手中抢过衣裳,“你一套衣服还一个人不要就换一个人送?一点诚意也没有。”
黄清若已经不再与他对视了,甚至微微低下了头,一声不吭的。
“怎的?”路昂察觉到不对劲,“这便生气了?”
黄清若还是未言语。
路昂霎时收起方才仿佛身体本能般的口吻——是的,本能,他的脑子驱动着他的嘴,潜意识里,似乎方才便是他和她之间习以为常的对话方式。
于关切中,他不自觉抓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