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黄清若带小路随出门的时候,碰上了路昂。
路昂看出来他们要出门,问他们去哪儿。
小路随回答路昂是要逛一逛,并学黄清若的语气,以小大人的姿态交待路昂要好好待在客栈休息,等他回来会给路昂带礼物,仿佛路昂才是三岁小孩。
路昂看了一眼黄清若,没说什么,就祝小路随逛得开心。
待下楼后,小路随狐疑地问黄清若:“娘亲,你有没有觉得石头兄弟好像有点不高兴?”
昨晚他们父子俩一起去尿尿回来之后,小路随声称他和路昂是哥们,从此称兄道弟,故而将他对路昂的称呼,从“石头叔叔”变成了“石头兄弟”。
早上在马车上,小路随还在要求路昂也得改口称呼他“随哥”,别再动不动“小鬼头”“你小子”地喊。
路昂不吃小路随这一套,认为自己称呼小路随为“随哥”的话,被小路随占便宜了。
黄清若点头:“嗯,是突然不高兴了。”
这一点和从前的路昂是一样的。从前的路昂喜怒一向写在脸上,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他刚刚的不高兴,显然是在和他们母子俩讲了那几句话之后产生的。
但如果换成从前的路昂,会当场告诉她他哪儿不高兴了。
刚刚路昂并没有。
要么是失忆的路昂毕竟和从前的路昂有些区别,要么是如今路昂总归和她没那么熟悉和亲近,所以不说。
因为是逛街,黄清若和小路随自然并未搭乘马车,同行的还有绿枝和奶娘,护卫当然少不了,不过护卫是暗中随行的。
小路随将这趟逛街的行程几乎变成了给路昂买礼物的行程。他对大街上任何新鲜物件和吃食皆充满好奇,然后总会转头参考黄清若的意见:“娘亲,你觉得石头兄弟会喜欢这个吗?我买给他当礼物好不好?”
不知不觉间,他买下的就全成了路昂的礼物。
比起之前小路随给梁京白送礼物,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到梁京白,黄清若很欣慰的是,她的法子目前为止是奏效的,离京三日,小路随似乎将梁京白完全抛诸了脑后,甚至已经忘记有梁京白这么个人了,一个字都未曾再从小路随口中听到过梁京白。
然而,黄清若的欣慰并未维持太久。
在途径一家墨斋时,小路随便与黄清若道,还要给梁京白买礼物,回京之后送给梁京白:“……舅舅一定喜欢这些狼毫。”
“……”黄清若内心被泼了一盆冷水,面上未变神色,只劝阻小路随,距离回京还有些日子,等准备回京了再买不迟,否则给马车添太多行李。
另外,这家墨斋的笔墨纸砚确实很一般,黄清若不认为梁京白会喜欢。梁京白最不缺的便是这些东西,他也根本瞧不上寻常商铺里能买到的——这一点她是在心中暗忖的,自然并未告诉小路随。
小路随觉得黄清若讲得有道理,作罢,不过显然打定了主意肯定还是要给梁京白带礼物的并且也还是要回去继续跟着梁京白上课的。
黄清若转移小路随的注意力,提醒小路随继续给路昂买礼物。
她亲自带小路随进了一家成衣铺,给路昂买新衣服。
先前让店小二买给路昂的那套,并不太合身,亦不太适合路昂。
倘若不是人在途中,黄清若必然是要给路昂定制衣服的,而非买。
买成衣,即是买样衣,无法买到精准尺码,并且有些样式合适、布料做工不一定合适;或者布料做工合适,样式不一定合适。
故而黄清若选了好一会儿,也没选中喜欢的。
黄清若决定换一家成衣铺。
小路随笑眯眯道:“娘亲好用心噢。”
黄清若:“……”
她仿佛在小路随身上看到路昂的重影。
她突然非常理解为何有“孟母三迁”,亦深刻地感觉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路随这个年纪的孩子,学习能力和效仿能力实在太强了,而且无形中便被影响。
才跟路昂玩上两天,小路随不禁调侃的口吻跟路昂有八成像,而且先前他只是和路昂玩闹,现下都调侃道她身上来了。
弯腰,黄清若好气又好笑地敲一下他的脑门:“你跟石头叔叔学坏了。”
小路随摸着他被黄清若敲的位置,眼睛里有一丝狡黠:“娘亲你这个动作也是跟石头学的。”
黄清若并不狡辩:“嗯,就是跟他学的。”
这个时候黄清若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撞到黄清若的路人看起来像是有急事,走得很匆忙,不过还是跟黄清若道歉了。
黄清若虽然过了几年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小时候生活在三教九流市井之地的经历是带给她终生的影响,故而她很快警觉,自己应当是遇到摸包儿的了。
未及黄清若检查自己被顺走了什么东西,路昂带着她的荷包突然出现。
他人还没走近,先将荷包隔着距离精准地丢回到黄清若怀里,没好气道:“下次小心点。”
黄清若:“……”
其实不用路昂帮忙,暗中跟随他们的护卫,定然也会找回来的。
当然,这不是现下的重点,重点是——
“石头,你怎么在这儿?”小路随问出了黄清若心中的疑虑。
小路随已然小跑到路昂跟前:“你不是应该在客栈里睡觉、休息?”
路昂耸耸肩:“嗯,现在回客栈睡觉、休息。”
言罢,他当真转身要走人,没好气道:“出来玩也不带我,算什么好兄弟?”
“……”黄清若这下明白,路昂先前是为何不高兴了。
那么他这分明并非刚来,而是从他们出门开始,他便跟着他们了。
还因为越跟越气不过,亲自跳出来挑明他的不爽之处?
于是她意识到,其实他依旧跟从前的路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