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管乐和她一样有印记,她不管他的针现在是不是在她的身上运作,她都要立马起来,不允许他在她身上继续纹。
梁京白倒是清楚简洁地回答她:“没有。”
回答完之后,梁京白禁了她的言:“不想你的纹身出状况,就安静点。”
他这话又有点嫌她吵、妨碍到他作业的意思。
黄清若唯二两次被人嫌吵的经历,全在梁京白这里获得。
既然都纹了,她自然希望纹身好看些,她也不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以免影响他的运针。
她的其他问题,也确实可以等到纹身结束后再提出来。
黄清若便从善如流,不再说话。
可她不说话,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全部集中在皮肤的疼痛上。
她忍得很辛苦。
很想像之前他画曼珠沙华的时候一样,她先睡过去,睡一觉起来他完工了。
奈何疼痛感使得她无法入眠,疼着疼着,她也越来越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黄清若还是又开了口,问:“可不可以打麻醉?”
现在纹身的过程中提出麻醉,兴许晚了点?
结果根本不是晚不晚的问题,而是——
“不能打。”梁京白的回答直接掐灭她的希望。
黄清若锲而不舍:“可不可以给我吃安眠药?”
不能麻醉,让她睡过去也行。
梁京白说:“你这么喜欢吃药?”
黄清若怼回去:“六哥上次偷偷给我吃安眠药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句话?”
梁京白的唇边泛起一丝熟悉的讥诮,没接她的茬。
黄清若认定,他可能又在故意让她疼。
看着她疼、她吃苦头,他心里爽?
所以恐怕即便可以麻醉,他也不给她麻醉。
黄清若只能两眼一闭,继续忍。
心道最好最后出来的纹身效果对得起她的忍耐,否则她绝对和他没完。
疼痛使得时间仿佛被拉长,十分地漫长。
漫长得黄清若感到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她控制不住地又问:“六哥给别人纹身的经验多不多?之前帮多少人纹身过?有没有什么成品的照片能让我看一看?了解一下六哥的手艺在哪个水平。”
梁京白丢出两个字:“没有。”
“……”黄清若瞬间睁眼,忐忑而难以置信地瞥一眼自己现在胸口的样子,“六哥,别吓我,我是你的第一只小白鼠?”
其实她心里清楚可能性不大,先不说纹身这件事,怎么都得先学习。
光看他的架势,很专业也不生疏的样子。
当然,如果他在纹身的行当上极具天赋或者说他是个天才,另外谈。
否则她怎么都不应该是他的第一个纹身对象。
梁京白也确实回答她:“不是。”
黄清若稍稍放心。只要她不是他的第一只小白鼠,她就姑且信赖他的水平。
却听梁京白紧接着告诉她:“第二只。”
黄清若:“……”
一时间她不清楚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去应对他的话。
沉默了好几十秒,她又瞄了瞄自己胸口尚未完工并且此刻有少量出血的皮肤,说服自己:虽然第二只小白鼠和第一只小白鼠的区别似乎不太大,但至少,不是第一只。
至少不是第一只……
而且都纹到这会儿了,她反悔根本来不及……
“方不方便告诉我,第一只小白鼠是谁?”黄清若的好声好气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她的身体现在被他的针掌控着,她还是得斟酌,万一她惹他不快,她的纹身就毁了。
本来她的胸就不好看,再毁个纹身在上面,更丑了……
黄清若虽然不是个特别在意自己外形的人,但她也并不慕丑,没人会希望自己身上无缘无故多出一个变难看的地方。
梁京白不予理会。
黄清若便没再追问,重新两眼一闭。
心里自然而然地默默发散思维:毋庸置疑,第一只小白鼠也是他的“东西”,换言之,也是他的“人”,所以需要打上他的印记。
应该也是个女人?
毕竟她无法想象梁京白往一个男人身上刺纹身、打印记的画面。
比如,目前看来梁京白身边最亲近的两个男人,似乎一个是梁衡,一个是小沙弥。
无论梁衡或者小沙弥,画面得是多么地诡异……
——女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女人。
而倘若第一只小白鼠也是个女人的话,大概率性质也和她差不多,是和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
他在她身上打印记的部位,如此地私密,那么第一只小白鼠的印记,恐怕也差不多。
他刚刚否认了管乐,那能是谁……
他的身边还出现过其他关系亲密的女人……
那么这个僧寮,第一只小白鼠也来过?
他洗浴间里出现的洗漱用品,最初就是准备给第一只小白鼠的?
……呃,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的探究毫无意义。黄清若制止自己的思绪。
也就是现在她躺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太闲了,才会浪费时间在毫无意义的问题上面。
不过回忆起她方才一瞬间想象出梁衡和小沙弥躺在这里任由梁京白给他们纹身的画面,除了诡异,也未免有些好笑。
“笑什么?”梁京白淡漠的声线冷不防传入她的耳中。
黄清若意外。她笑了?她不小心把内心的想法表露在脸上了?
她睁开眼,企图从梁京白黑色的眼瞳里看一看有没有倒映出的她的脸。
她都不清楚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笑。
并且目前为止仅仅两个人说过她的笑。
一个是梁澍,梁澍说她笑起来令他瘆得慌。
另一个就是现在的梁京白。
通过梁澍,她知道自己的笑特别不像笑。
她其实也确实不懂得怎样是正确的笑,她偶尔试图笑一笑的时候,牵动起来自己脸上的肌肉,做出的表情都是不对的。
而现在如果她真的将笑表露在脸上了,梁京白能瞧出来,也是不容易。
睁眼的一瞬,黄清若如愿在与梁京白的对视中,看到他眼瞳中的她的面部轮廓了。
但甚至不到一秒钟,梁京白清薄的眸子转开,重新盯着她的胸口,继续纹身。
黄清若也就没能仔细地瞧。
倒是她的心跳在刚才不到一秒的对视之中,猛地在胸腔里跃动了一下。
黄清若再次闭眼。
这一次闭眼,她保持安静至梁京白停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