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的胸口画画。
笔尖滑动在她的皮肤上,特别凉,也特别地痒。
并且由于他的两只眼睛一直专注地盯着看,黄清若感到特别地不自在。
她一个一般不容易尴尬也不容易难为情的人,被一个早看过她好几次身体又发生过关系的男人,专注地盯着看,并且也明知道他的专注是放在画图上面的,她还是生出了些许不自在。
没多久,黄清若便选择闭上眼睛。
她睡了一小觉。
睡醒是因为脖颈处冰冰凉凉麻麻的一点疼痛感。
黄清若睁开眼睛,入目是梁京白正在面前给她脖子上的掐痕擦药。
她的视线再一低垂,低垂至自己的左侧胸腔。
胸口的图案完整成型。
一朵环绕着她的左胸盛开的红色的花。
黄清若辨认了一会儿:“曼珠沙华?”
梁京白没吭声,只是将她因为低垂视线而随之低垂的脑袋重新托高些,以便露出她的脖子,他能继续擦药。
黄清若则从他的沉默中得到确认,应该就是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佛经中描绘的天界之花,佛教的四大天花之一,又称之为“彼岸花”。
更准确点,是“红色彼岸花”。因为还有另一种“白色彼岸花”叫“曼陀罗华”。
两者除开颜色的不同之外,最大的区别在于,传言白色彼岸花盛开于天堂之路,而红色彼岸花遍布在地狱之途。
从这一点来讲,梁京白在她身上画“曼珠沙华”确实更符合梁京白带给她的感觉。
毕竟比起天上的神佛,他更像地狱的阎罗。
曼珠沙华在佛教中的故事有好几个。
作为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它指引的是通往幽冥的路,往生者踏过花海,也就把曾经的一切留在忘川彼岸,进入下一个新生的轮回。
另一个传说,是守护彼岸花的两个妖精,一个是花妖曼珠,一个是叶妖沙华。
花妖和叶妖守护了几千年的彼岸花,可从来没见过面,因为彼岸花花开的时候没有叶子,叶子只在花谢的时候才出现。
花妖和叶妖相互爱慕,疯狂地想念彼此,终于在某一次,他们违背神的规定见了面。他们见面的那天,彼岸花大片大片,鲜红如血。神怪罪了下来,把曼珠和沙华打入轮回,并被永远诅咒,生生世世在人间遭受磨难,无法在一起。
佛经说: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无论如何,既然是死亡之花,曼珠沙华在各种故事版本之中,都具有不详的寓意。
“六哥是不是太恶毒了?给我下诅咒?”黄清若其实没有不满,但她清霜质地的嗓音确实带一丝疑似不满的寡冷。
梁京白换了一根棉签沾染药膏在她的脖颈继续涂抹,淡淡道:“缺了东西,就补点东西。”
缺东西……黄清若记得这句话。
之前他在她的宿舍里第一次燃香之前,他摸完她之后,指着她的左侧胸腔说过一次,“这里缺点东西”,她费解到现在。
现在也没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
缺一朵花,是不是太可笑了?黄清若费解。而且这花,等她一洗澡,不就洗没掉了?
事实证明,她能想到的,梁京白早已考虑到——他不是单纯地在她的胸口画曼珠沙华,这是他要给她纹身的其中一个步骤。
“我没有要纹身。”黄清若说,“这是我的身体。六哥要在我的身体上面纹身,难道不该事先征询我的意愿?”
像是为了应对她的话,梁京白现在拿着纹身使用的工具针,当场问她:“纹不纹?”
特别地敷衍、特别地象征性。
好像即便她回答不同意,也由不得他,他必然要下手。
客观来讲,黄清若或许就应该回答不同意,反抗他的强制性行为。
但主观上来讲,黄清若挺喜欢眼下他画出的这个图案。
虽然寓意非常地不吉利。
虽然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要纹身。
沉默两秒后,黄清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向他提问:“六哥什么意思?”
“六哥既然会纹身,应该不会不清楚,一旦纹身,几乎是一辈子是事情。”据她所知,纹身不容易洗掉。
并且洗纹身对皮肤的伤害比纹身更要大很多。
故而总说纹身之前要考虑清楚。
尤其他准备给她纹身的位置,在她的胸口,皮肤较为娇嫩,同时属于一个人身体上比较特殊的敏感部位。
梁京白淡淡道:“不喜欢这个图案,就换一个你不会想要洗掉的图案。”
黄清若:“……”
重点在于图案吗?
重点明明在于为什么非得给她纹身?
她正要问,梁京白先一步说:“我的东西,要打上我的印记。”
等于解答了她尚未出口的疑虑。
而他出声的同时,他的指尖沿着曼珠沙华的轮廓,于她的皮肤缓缓地摩挲。
他的指尖太凉,黄清若轻颤着打了个激灵。
梁京白已然运针,刺穿她的皮肤,开始给她纹身。
沾染纹身水的针头在她皮肤上带来的刺激感又令黄清若轻颤。
“别动。”梁京白提醒,语气未带任何情绪。
有点像他正在给她针灸。
可纹身比她针灸更疼。
疼很多。
黄清若能够忍着疼不动,但无法不问他:“我什么时候成了六哥你的东西?”
他无疑又在羞辱她。
梁京白没看她,视线专注于他正在运针的她的胸口。
“想换种说法也可以。”他平平道,“我的人,要打上我的印记。”
黄清若的眼尾轻轻颤动:“……那请问,我是六哥的什么人?”
梁京白回答:“你拿我当什么人,你就是我的什么人。”
“……”第一个浮现在黄清若脑海中的是:她一直拿他当工具人。
她也如实地跟他透露过,他就是工具人。
在她下药睡了他之后。
在她跟他商量,陪她试,试到她不需要他为止。
他不还嘲讽地问过她,她拿他当什么了?
她是他的工具人,她自然也拿他当工具人。
于是黄清若又问:“工具人,也需要打上你的印记?”
“嗯。”虽然仅仅一个简单的单字音节,也能察觉出梁京白的声线比方才冷漠许多。
黄清若再好奇一件事:“管乐身上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