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旅馆办理了入住，邓杨屁股还没沾床就被拽进了副驾驶，比跟他爸见客户还累。
张沐桐看着导航上十几公里的距离心里总算踏实一些，要是早知道李嘉禾也会来他就该在第一天陪着米淘一起出发。
小汽车沿坑坑洼洼的进村路蛇行，几次底盘剐蹭发出刺耳的声音，好不容易晃到了村口，两个人均是出了口长气。
“人家千里追妻苦自己，你他妈千里追妻费兄弟！”邓杨把座位放平，顺势往后一躺，浑身上下哪哪都酸，“这要都追不到手，张沐桐，咱俩绝交！”
张沐桐比他好点儿有限，一路上两人轮换开车，邓杨念他新手在这性命攸关的事儿上能多开会儿就多开会儿，起初张沐桐还反驳，都一个时间点拿的驾照装什么老司机，结果人家真是老司机，张沐桐也只好坐副驾驶享清闲。
有的人交了多年不敢交心，有的人相识虽短却敢交底。
前者如他和白清华，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打架一起挨骂，是兄弟是好友，但互相之间就像隔了层纱网，白清华背着他干的那些事他知道，不管不问不干涉并不代表认同，所以白清华从不告诉他，他也愿意装傻。
后者如他和邓杨，大学舍友本应该的泛泛之交，但彼此气场相合，不自觉就成了好友，有些底他可以告诉邓杨，但不会让白清华知道。
车门推开，山区清冽干爽的冷空气让混沌疲乏的大脑瞬间清醒，张沐桐站在车边伸了个懒腰，回身拍拍车顶，“下来吧，车里闷得慌。”
“不，让我睡会儿。”邓杨闭着眼，“你找女朋友自己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你们也是来送书的吗？”清脆的女童声自不远处响起，一个身穿绛红色绒布棉袄的小姑娘扎着两个高马尾，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图书，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张沐桐。
张沐桐视线看向小姑娘手中的图书，一本格林童话，米淘没说过自己跟医疗队来干吗，但格林童话很有米淘风格。
“小妹妹，你能告诉我送书的人在哪里吗？”张沐桐身上没有可以送给小女孩的礼物，汽车中控台的置物架有一瓶开了封的口香糖，只能勉强当作礼物。
小姑娘摇摇头，把手往身后一背，羞赧的笑笑，“我带你去。”
毕竟是开了封的食品，张沐桐也不好意思送人。邓杨被小女孩的声音吸引，也跟着下车一道往村里走。
小学校在村西头的山坡上，离老远就能看见位于操场中间的旗杆，学校不算大，水泥面的操场，干干净净的二层教学楼，寒假期间本应该冷清的校园里却非常喧哗。
旗杆底下摆着两张课桌，上面放着几摞没发完的图书，一群小孩子在课桌前排队，领了书的随便选个有太阳的地方席地而坐，崭新的图书在并不算整洁干净的孩子手中像发着光，知识在这样的画面中具有了更非凡的意义。
张沐桐的视线定在课桌后发书的人身上，米淘和每一个上前领书的孩子握手，询问他们几年级了，然后会把适合的图书递到孩子手上，并简单介绍几句或者鼓励几句，这个过程用时很短，但握手前后可以很明显看出孩子脸上的神态发生了变化，从局促到欣喜。
张沐桐的神态从欣喜到嫌弃，因为他看见站在另一边拿着相机拍照的李嘉禾。
米淘的视线无意识朝张沐桐的方向扫了一眼，手里的图书还没递出去，嘴角的笑也顿住，像只突然被打扰的兔子，然后她又把头转了过来，确定没看错也不是幻觉，就是张沐桐站在学校大门口，从天而降。
“啊！~~”米淘比兔子反应强烈，喊完之后跟前面愣怔着的孩子打了招呼，朝张沐桐飞奔过来。
张沐桐张开双臂做好了迎接准备，结果米淘跑到一步之遥生生刹住了脚步，震惊、狂喜又夹杂着点儿羞涩，巴掌大的小脸险些装不下这么多情绪。
张沐桐讪讪放下胳膊。
“噗！”邓杨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也来了？”米淘第一句话竟然是冲着邓杨说的，对面两人均是一愣。
邓杨眼神往旁边瞟，果然，这哥们儿脸比锅底黑。
“我陪小野来的！”
米淘又把视线转了回来，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张沐桐抬手揉捏米淘冻红的耳垂，眼神温柔的像温泉水。邓杨看不得张沐桐这死出，自觉往孩子堆儿里一扎，和小朋友聊天去了。
米淘咧着嘴笑，左手捏右手的忍着不往人身前凑，说出的话像缺根儿筋，“嘉禾哥带了好多募捐的图书，你陪我一起发吧！”
张沐桐无奈叹了口气，随着米淘站到了课桌后。不远处的李嘉禾举着相机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放下，并不打算跟人打招呼，正好，张沐桐想，老子也不想理你。
不一会儿桌上就只剩一摞没发出去的英文小册子，米淘叹口气，拿起一本兀自翻了翻，“孩子们一看是英文就不要，白带了。”
“你带来的？”张沐桐看着那摞英语启蒙读物，有入门的自然拼读，也有对话多的教辅材料，“如果是简单的绘本可能更容易被接受，回去我挑些绘本寄过来。”
“你挑？”米淘故意揶揄他，“你一个英语四级都差点儿没过的渣渣还想给孩子们挑英文绘本？”
“嗯，那就米老师挑，我赞助。”张沐桐放下书册，手臂环过米淘肩膀把人拉近，低头凑到耳边，“米老师给我个做公益的机会吧？！”
温热的气体擦过耳廓，米淘满脸通红，把肩上的胳膊拉下来，“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嗯。都怪我，情不自禁。”
“书发完了？”李嘉禾冷着脸走过来，视线扫过米淘拉着张沐桐胳膊的手，米淘手被烫到似的嗖的一下背到身后。
张沐桐眼尾一凛，继而嘴角一弯调笑似的说：“呦！李嘉禾学长，真巧！”
“巧吗？”李嘉禾一反往常温和神态，眼神冷冰冰的毫不掩饰，“我以为你是冲着我来的！”
空气紧巴巴的，两个人对峙着较劲。
“嘉禾哥 ，张沐桐是来找我的。”米淘说的干干巴巴，不明白为什么温文尔雅的嘉禾哥这么不喜欢张沐桐。
闻言张沐桐挑眉挑衅，嘴角勾出一抹嘲笑的弧度。
李嘉禾脸上神情并没有因为这一句带着偏袒的话而发生变化，只是略微转头看着米淘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问的过于直白，如果坦荡，米淘可以回答朋友、同学，甚或好朋友、男朋友。但这个问题也是米淘想问而没有问出口的，她和张沐桐到底算什么关系？
米淘尴尬的答不出来，李嘉禾了然的瞥了一眼张沐桐。
“开学前我就告诉过你，大学里什么人都有，特别是空有其表的纨绔子弟，要谨慎的拉开距离。”
张沐桐张口想驳，米淘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三人对话。
医疗队工作临近尾声，米尚通知他们加快进度还要赶往下一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