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来市渡江河上,老远能见,一艘年代久远的小型渔船正摇摇欲晃自西而来。
船头之上,正蹲着一个穿着长衫青袍,头挽阴阳,面容稍显脏乱的小姑娘。
小姑娘名唤柏戈,乃是大脸胡图山乾龙观乾龙道人的关门弟子。
此番下山是得了乾龙观主的号令。
意为,百鬼伏藏于华来,世间要起一场大乱,特号令乾龙观内资历最浅,年龄最小,但!道行天赋极高的弟子,年仅十八的柏戈,带上身份证下山除妖伏魔!
船尾摇桨的则是年近六十的王大爷。
柏戈自幼在乾龙观长大,不谙世事一心修道。
此番下山是大姑娘出嫁,十八年来头一回。
乾龙观主怕她一个小丫头被深山外的红灯酒绿,高楼大厦所迷惑,所以!特命王大爷陪着柏戈下山降妖除魔!
华来市,是二人跨桥渡江数十天后又走街串巷三天,最后又跨桥渡江五天的最后一站!
擦去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王大爷盯着不远处近在咫尺的高架桥激动的老泪纵横:“戈戈,半个月了,咱俩总算到地儿了。”
柏戈蹲在船头昏昏欲睡,被王大爷一嗓子叫的抖了个激灵,打着哈欠睁开眼。
入眼,高楼大厦,车鸣疾驰,人声鼎沸,是她从小到大处在深山道观里都没有见到过的场景!
尤其是高架桥上,老远看去,密密麻麻,混沌一片。
一屁股坐下来,她伸着懒腰,眨巴杏仁大的双眼看向高架桥。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高架桥外围有个人影。
扭动着腰,她微眯双眼,仔细看去。
这才见,是真的有个人影!
看样子,好像要跳河!
瞪大了双目,她手指那人影,转身看向老王,刚要说话,却因为太长时间没开口,不小心嘴瓢了:“,*^O^:…。”
王大爷正卖力划船,听到灵鸟般的声音,憨笑出声:“咋,你想唱歌了?”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柏戈真想原地去世,唱个屁啊!她嘴瓢了!
“看,看前面!”
憋了半天,才憋出俩字。
不解的顺着柏戈手指方向看过去。
桥上,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路边停放着三四辆警车,身着警服的警察快速有序隔开了周围所有的围观群众。
领头的警察面容严肃,手里握着对讲机,眼瞅着跳河的女人有所行动,他举起对讲机语气捉急:“救援队在哪里!速度,河里待命!收到回复!”
“收到,收到,救援队已就位。”
收到指令的救援队划着皮艇马不停蹄的往最佳救援点。
“肖队,这河里怎么还有渔船?”
拉着救援绳的警察下水后眼神环顾了一圈,很快便注意到了不远处正奋力往这边划的破烂渔船。
船上有两个穿着奇怪的一老一少。
“瞎说啥呢?市里范围内明确规定不允许渔船下河,别磨叽,救人要紧!”
肖伸科忙着挂绳索,根本没在意小警察说的话。
小警察扭过头看他,张嘴还想说啥,却被高架桥上一声尖叫止住了。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双手死抓着河边栏杆,何穗脸上满是痛苦。
“澄队长,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蹭着栏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求求你,放过我吧。”
澄一握着对讲机,手心的汗浸湿了对讲机的后壳。
他举起手,尽量放平声音安抚情绪失控的何穗。
“何穗,我明白你的痛苦!但最差的结果,也不应该只有跳河自杀这一条路可以走!我之前答应过你,我会帮你!所以,在事情真相没有调查清楚,凶手没有落网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他脚下的步子缓慢伸出,想用话语引起何穗的松动,好借机将人拉下高架。
“你别过来!”
注意到澄一朝着自己挪动,何穗松开一只手,厉喝!吓的澄一挪动的步子立刻顿住了。
“你别过来!”
紧咬牙齿,何穗的嘴角因为生气在不断的抽搐。
“我父母意外死亡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你说,让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帮我找到害死我父母的凶手!我信!我一直都相信你会替我父母将凶手绳之于法!可现在,三年了,我公公婆婆意外死亡,我老公残废,自杀而死,就连我最后的孩子也不见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还想让我怎么给你机会!”
她大声嘶吼,另外一只握着栏杆的手激动的拍打着栏杆。
栏杆伴随着她的节奏,发出了嘭嘭嘭刺耳的声音。
澄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
三年,警方在何穗父母意外死亡这件事情上努力了三年,什么也没查出来,甚至还让她在这三年里,陆续家破人亡。
他真的没有任何理由给自己,给警方开脱。
“对不起。”
懊恼的看着何穗,澄一只能说对不起。
可对不起太苍白,太无力了。
“对不起,是我们无能...”
“你都承认你们无能,你还有什么资格拦着不让我死!”
何穗半弯着腰,低头看向华来河,一刻停留都没有,绝望的尖叫着松开双手。
“小宝,妈妈对不起你——”
看着平静的河面,她失笑出声,脚下一用力,整个身子仿佛脱缰了一样直直往下坠。
“何穗!”
澄一吓的叫出声,快步朝着她跑过去。
但他的速度远不敌何穗下坠的速度。
桥底,肖伸科瞪大眼珠子,看到何穗奋力一跃,着急的摸索救援绳!
“快快快!快!”
“救人,快救人!”
“嘭!”
伴随着他的呼救,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水花四溅,差点打翻了肖伸科两人的救援皮艇。
来不及犹豫,肖伸科抓着救援绳一头扎进了河里。
澄一也带着一众搜救队快速从两侧奔驰而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在不远处看到一艘破破烂烂的渔船,渔船上似乎还有两个人。
身形模糊,有些看不太清楚,好像是一老一少,一高一矮。
晃着脑袋,想要再次看去时,渔船上那小矮个子竟然一头扎进了水里!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高个子竟然也跟着下水了。
他一个头两个大,何穗还没救上来,怎么又下去两个!
华来市明确规定不允许渔船下河!哪里来的渔船!
王大爷将手中的浆扔掉,见柏戈往河里跳,想也没想,一头跟着扎进去了。
“哎呀妈呀,这水拔凉!”
一下水,河里的寒气就侵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等到想要闷头扎进水里帮柏戈救人时,耳边传来哗啦一声,柏戈的脑袋已经从水里探出来了。
她手中正高托着一个脸色苍白,已经昏迷且毫无意识的女人。
“何穗呢?何穗呢?”
肖伸科一出水面就疯狂的叫着何穗!
明明在何穗跳河的一瞬间,他就下了水,为什么在水里,何穗却像是失踪了一样!
岸上,澄一已经看到了柏戈将何穗捞起。
他手指着柏戈和王大爷的渔船高声叫道:“肖队!何穗在那边!还有两个人!”
转头朝着渔船看去,他惊了一下,翻身上了救援游艇:“快快快,划过去!”
小警察抓着浆,使劲儿往往柏戈那边扑通。
渔船上。
王大爷撑着船边上了船,先将何穗拖上去,这才把柏戈拉上来。
“没事儿吧?”
“我没事,但这个女的情况不太好。”
坐在船中,柏戈擦掉了嘴角沾的河水,扒拉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示意王大爷看向何穗:“她五官分家,印堂充血,头顶血雾盘旋,眼圈周围冒黑筋,没活头了。”
从船尾拽出一条毛巾扔给柏戈,他仔细观察何穗,半晌道:“被人下邪了。”伸出手,他在何穗头上一拍,瞬间,何穗头顶冒出来的血雾散了一半。
也是这一拍,何穗身子一个痉挛,嗓子里开始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吐水声。
“咕咕咕,咳咳咳!”
猛的咳嗽,她嘴角流出了一串黑色的水,嘴巴里疯狂的往外吐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