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收下这个。”
李释之从袖口掏出一个锦囊,一脸神秘地交给赵秉渊,其中所写当然就是真定郡王赵承宗和李师师秘密前往西州勾搭在一起等云云秘辛。
此处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不便说出口,李释之也只好采用锦囊妙计和盘托出。
“赵公……”
李释之张了张嘴,最后终于只是说了个空气,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他原本是想要将赵卓昭托付给赵秉渊照顾,但一想到胜捷军仅仅只剩下一万五千人驻守,赵秉渊自己也已经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这“托孤”的话,真的让李释之说不出口。
出乎李释之意料的是,赵秉渊竟然主动拍了拍他的肩头:
“李参赞,你且放心,只要我赵秉渊还是胜捷军统制一天,只要胜捷军还在一天,我赵秉渊就力保你那位的平安!”
言毕于此,赵秉渊抬高声调,宗师修为加持下声音传遍了五千人营的各个角落:
“诸位胜捷军好儿郎都听着!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的一切家眷,子女,我赵秉渊在此处向你们所有人承诺:只要本统制,我,赵秉渊,还有一口气在。你们的亲属,就会无事发生!”
说完这一番话,赵秉渊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颓然间倒在了座椅上。
“赵大哥!”
“赵统制!”
几人心中一惊,连忙去搀扶,却一个个都被赵秉渊狠狠地推开。
若说海王赵光胤是渡航海国的根,是无敌的存在。那赵秉渊就是胜捷军营的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入主西州这么多年守护一方安宁的赵秉渊,在西州人心目中又何尝不是某种意义上无敌的存在?
他不能倒,更不能露出一丝疲软和懦弱,因为在他后面还站着胜捷军两万儿郎,还站着西州千千万万的生民百姓——万家灯火。
“几位兄弟,珍重!”
王峰拍了拍潘伦张勇先两位老友的脊背。善于治军但不擅措辞的他一向沉默寡言,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的他十天半月不说话都是常事。
这一回连着六个字几乎已经是他的极限。
这次远行的部族原本是他王峰治下的战士,但却要由潘伦和张勇先带领远征。纵使心中有千般不舍万般难受,王峰也没有说出话来。
谁都知道这是海王赵光胤的阳谋,阳谋阳谋,就是摆在明面上正大光明的谋略。
“王兄尽管放心,这五千儿郎是你的部曲,张某人一定一个不少一个不缺完完整整地给你带回来。”
潘伦郑重其事地向往昔的同僚保证,可即便是他自己也知道这种保证的无力。
王峰没有再说什么,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拍了拍几人的肩膀。随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长乐凉亭。
“李兄弟,他们几个都一脸严肃的叫你李参赞李赞划,我杨崇贵可不管。什么狗屁的在商言商在军言军,在我杨崇贵心目中,你李释之就是我杨崇贵的兄弟!”
“成为兄弟却不畅饮一通那怎么行,昨日的花酒喝的还不够尽兴,今日这次更不算数。这回远征你可要完完全全平平安安的回来,到时候在这长乐亭我们不醉不归嗷!”
“好,那就一言为定!击掌为誓!谁都不许爽约。”
“还有你们几个!一起过来击掌为誓!”
杨崇贵高声叫住潘伦几人。
“真是婆婆妈妈的,搞那些劳什子东西干嘛,多余!”
张勇先嘟囔了一声,但身体上却很诚实地一步步挪过来。
“啪唧啪唧”几声过后,杨崇贵也不再言语,低垂着头走出凉亭。
虽然杨崇贵拉着李释之的手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话,但李释之一点也不嫌他啰嗦。他唯怨时间不能再长一点慢一点,能让大家彻底诉说完离别话语。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哪怕明知这一散就分开生死。叶古城的一声娇斥彻底昭示着送别的结束,五千大军齐声整理铁铠,“叮叮”作响的声音混乱中亦有一番整齐。
“大军开拔!”
令调一出,轻骑兵随即开动,冲锋在前。严阵以待的步兵紧随其后,亦迅速出发稳稳当当地跟着。部队最后面的玄色乌云乃是冲锋力和杀伤性最大的重骑兵,此刻正步伐严密地压着阵脚。
滚滚扬尘过后,长乐亭彻底回归平静,仅剩下赵秉渊杨崇贵和王峰三人翘首远望,为远行的袍泽兄弟默默祈祷,除此之外他们也无能为力。
……
月色渐渐攀上了梢头,寒冬末期尚未驱散的寒气仍然让黑夜有些阴冷。大军安营扎寨,帅帐之前清出了一大片空地,腾空燃起篝火。
“怎么?有心事?”
李释之凑近到叶古城身前,双手撑地坐了下来,两脚大咧咧地叉开。少女银装银甲,双手托腮,眼睛怔怔地盯着篝火堆里跳动的火苗。
“释之,这一日我们急行军,几乎片刻都没停过气,如今眼看已经行军西州的边境。再前进一步,就是十二军之中背嵬军的地盘了。”
叶古城长叹一声,清冷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哀愁和悲伤:
“赵公当年在海王和赵普宰相的重压之下,依旧坚持本心保持缄默,并没有屈打成招污蔑乐越大都统;但这背嵬军的统制傅选可就不一样了。”
“乐大统领之于他,可谓是有无比深厚的知遇之恩,不但将出身草莽的他一手提拔起来,还将可谓是心腹大军的主力背嵬军交由他打理,这算得上是推心置腹无比信任了!”
“结果没想到,当年乐大统领出事,这傅选第一个带头胡乱攀咬犬吠。心甘情愿充当赵光胤赵普二人的走狗,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光明仕途而彻底抹杀昔日恩公。”
“此事彻底激怒了当年的赵公,就为这个两人大打出手大吵一架,胜捷军和背嵬军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原本二人辖地相近年龄又相仿,可谓情同手足异性兄弟,这一次决裂彻底恩断义绝割袍断义。”
“这些年来为了民族大义和家国安定,大事小事上赵公处处忍让这傅选老狗,就这西州同利州也摩擦不断冲突不停。”
“明日进军利州,不知道又要有多少的流血与牺牲呐,唉!”
李释之的眉头也死死皱在一起,原来是历史遗留问题,那一时半会还真化解不了,确实有点棘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听叶古城的说法,这个傅选还真是个墙头草狗东西,为了前途心甘情愿地背刺伯乐恩人,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