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航中州,汴京,紫微宫。
紫微宫很有异域风味,宫殿构造与中原皇宫大略相同但却又有差别。
不同于中原王朝大红主色调,紫微宫青砖绿瓦。虽然失去了荣登九五的威严和强压,却增添了几分幽静和清新,不失为一种独特风格。
紫微宫的飞檐同样有别于中原王朝,不像阴山圣阴宫的精雕细琢;也不似北魏洛阳宫的磅礴大气;而是小巧玲珑,很是可爱。
不单如此,紫微宫宫内的亭、台、楼、阁,可谓一项不缺,甚至宫中还有皇家园林。虽然占地远逊于阴山的圣阴宫和北魏的洛阳宫,但是论及全面和妙趣,紫微宫可谓冠绝天下!
大庆殿内,原本庄严的上朝大殿今日却充斥着欢快的气息。
大殿左侧分列着坐的,乃是渡航一众文臣。渡航与中原继承大统的王朝不同,即便是文臣,也少见羸弱之人,甚至有不少身材魁梧的不弱于武将。
南征北战拿下的海国法统,文臣谋士也是多年奔波的,不说弓马娴熟,至少也都得身强体壮。
海王赵光胤一统渡航,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靠的就是这么一批刀笔吏。
为首的中年男子紫服纹龙,神色淡漠,眼神深邃犹如满天星空,散发出的睿智之光令人无法窥探真实心思。多年戎马,这一双眼睛不知安稳了多少人心。
男子正是渡航宰辅,被誉为“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渡航草创未就,无论是三权制衡还是武从文便,诸多重大事宜便都是赵普主持谋划的。
非但如此,谋定天下的诸多大战,也绝对少不了赵普的身影,“先南后北,先易后难”只是简简单单的八字,但却为渡航的一统省去了不知多少麻烦。
大殿右侧分列着坐的,乃是渡航一众武将。为首之人紫服绣麒麟,却略显文弱儒雅,身材微胖,白净的面庞令人心生亲近之感。
此人当然就是渡航大都统,赵光胤口中“登闻三捷之功,实冠万人之勇,身先百战之锋,气盖千夫之敌!”的乐越。哪怕是三千精兵死守岳州孤城面对三万虎狼之师,乐越都在无一外援的情境下击退了来犯之敌。
生平大小百余战,无一败绩,手下十二军,是真正的百战雄军,以一当十的存在!
“恭贺王上八十大寿!”
两侧文臣武将在乐越赵普两人的带领下齐声高唱,声音震天,贯彻大庆宫殿。
“好!好啊!诸位爱卿速速请坐,请坐。”
大殿之上雄坐的中年男子两鬓已经略有斑白。但人至中年仍旧相貌雄伟,虎目大气磅礴,身材高大,气宇轩昂。
此人便是草莽英杰,一代枭雄,匹马入海国,单枪平渡航的海王赵光胤了。
虽然平定渡航是赵普运筹帷幄和乐越英勇善战的结果,但自然也少不了赵光胤的相互制衡和知人善用的功劳。
待众人坐定,宰辅赵普即刻站起身来出列禀告:
“前些日子有言官联名弹劾左军都统刘广轼,老夫即刻启程前往南州各郡县裨补阙漏。查明事件缘由乃一场误会,至于所谓的贪污军饷倒卖刀枪,纯属是子虚乌有点污蔑!”
右侧首坐的乐越眼皮子一跳,看似面无表情的外表下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几位言官上书言事之时,他可在场,当时绝对只言到了贪污军饷一事,哪里有什么倒卖刀枪的罪名。这里赵普特地加上,绝对不可能是口误失算!
此事背后,另有隐情呐!
果不其然,赵普话音刚落,南州马步军都总管司总督管,碧落左军都统刘广轼就从队列末尾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老臣刘广轼上奏,启禀王上,老臣今日顿觉眉目昏聩,难以再为国尽忠为王上排忧解难,特此乞骸骨。”
言毕,刘广轼艰难地弯下腰,向着赵光胤深深鞠了一躬。
“广轼,你我君臣一场,何必如此啊!唉,若无广轼之功,光胤哪里能得此大宝之位呐!广轼真不愿再留?”
赵光胤眉头紧皱,看起来很是不舍。
“王上,广轼今年贱龄九十都已手抖心悸,不知都能否活到甲子重开的大限将至之日了。最近颇觉心力憔悴,平日里的劳心费神已太难太难太难,还请王上成全老臣!”
刘广轼神色悲苦接着说完该说的套话,随后也不管赵光胤后面是继续“挽留”还是“无奈”应允,刘广轼就已经自顾自地转过身,缓缓朝着大庆殿外走去。
赵光胤八十的年岁对比武绝百五十年的寿数,最多算个人至中年;但刘广轼九十的高龄对比大宗师百二十年的命途,也尚且算不上什么暮年。
到底是不是手抖心悸,他刘广轼自己知道!
乐越心中冷笑,倒卖刀枪,这么大的帽子竟然都敢给刘广轼头上扣!刘广轼他乐越太清楚不过了,小偷小摸不断,克扣军饷绝对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但乐越心里很清楚,刘广轼表面上看手脚不干净的很,但内里其实没甚么胆量,当年甚至落得个“长腿将军”的称号。
倒卖刀枪,往大里说,可是有暗图谋逆的嫌疑!直接九组消消乐的事情,你借他刘广轼十个胆子,你问问他敢不敢!
一百个胆子量他也不敢!
这种言官都没有控告的纯种莫须有罪名却被赵普直接说出了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一次乞骸骨,可不是出自什么狗屁自愿,而是赵光胤暗中的威胁!
这倒卖刀枪的罪名,可以是今日赵普嘴里的子虚乌有,也可以是明日复查中的“谋逆之罪”,一切的路数可都由你刘广轼自己选!
今日如果他这轴子死犟不交出左护军十万大军的权柄,明日就会因为子虚乌有的“倒卖刀枪”死在诏狱之中!
一番痛苦的告白听得两边文武都神色戚戚,倒不是同情刘广轼。刘广轼虽然不是多么卑劣口蜜腹剑之人,但相去正人君子甚远。
他们真正戚戚的,是自己的终局和退路。看着刘广轼佝偻的背影,谁能不心寒?!
能混到三品上的大员地位,哪个不是人中之精,乐越能看明白的事,他们可都能明白。王上生性薄凉兔死狐亨,对他们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
一时间,大殿上众人心头或多或少都涌上了一层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