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韩兄你大可放心,刘广轼虽然无能平庸碌碌无为。其手下的副都统吴介却是一员虎将,在左军之中同样享有盛名。更何况吴介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宁折不弯,接下刘广轼的担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乐越信心满满,左军虽然战力不甚强大,但海王就想要这么简单地凭借换个主将就把左军死死地握在手里,还是多少有点痴心妄想了。
一旁的韩锋单手托腮,眉目之间的愁思始终没能解开:
“吴介曾在你我二军中都待过一阵子,他成左军都统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只怕……唉!”
韩锋仰天一叹,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万事未定,谋划那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先保住右军张俊。”
不提张俊还好,一提张俊,乐越顿时大怒,火气飞速涌了上来:
“张俊?你说张俊?!哼,他这个狗都不如的畜牲,换掉了倒好,换掉了倒好!我乐越羞为与之共事!”
看到乐越暴怒后声调突然调高,韩锋吓得一哆嗦,脖子都往后褪了褪,他也没能想到乐越的反应竟能如此过激。
眼瞅着四下无人注意,韩锋才赶紧小声劝告乐越:
“乐兄慎言呐乐兄,好歹共事一场,不至于如此激昂的诋毁吧……”
“更何况海王绝对早就稳稳盯上我们四人了,这个时候不谨言慎行,非得要撞了南墙才回头的嘛?”
“你乐越年少有为,我四人之中就只有你地位斐然。现在的状况就是,别说我们三个,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你想,海王都得被你熬死。”
“如今这么个非常时期,要论猜忌对象,海王心中的第一人,绝对非你这么个性格最刚兵力最广年纪最轻功劳最高的英杰莫属啊!”
韩锋虽然名字中间带着个锋字,外表上看上去也不是个什么良善之人。但恰恰是外表更加温顺的乐越,性子刚直得很,与其相比韩锋反而圆滑了许多。
“我乐越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这渡航三十年基业,大好河山,怎能毁于一旦!”
乐越神色木然,不见喜乐,他明白韩锋的意思。虽然他乐越功劳盖世,但从长远的稳定与内部的整合上来看,他是远远比不及韩锋了。
“算了算了,你乐越的牛脾气我是知道的,共事了三十年,谁不知你我二人最为友善。若海王执意要动你,你就,你就放手吧!”
这次乐越倒是没有多么的激动,只是语气淡淡地表明立场:
“放手?呵,我是不会放手的!如今九郡王分封各地,渡航大有头重脚轻之势,如果你我对此视而不见,三十年后九郡王必然尾大不掉。五十年后海王暮年之际,九郡王必然作乱,为祸一方,渡航大统,即将毁于一旦!
“韩兄独不见中原之七国乎?到时候,除非能够有一位治世能臣迅速平叛,否则渡航绝对不遑多让!”
“如今九郡王仅仅将兵四十万,我等制衡之力尚在,若四都统的权柄全部寄出,谁知道九郡王将收合几多流散?到时候就算海王余威尚在,也再难压制啊!”
韩锋并没有回答乐越的担忧,只是轻飘飘地来了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
“我四人与九郡王比拟,问谁更与海王亲近?!”
乐越听罢一怔,随后默默地低下头去,再也不发一言,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
“韩兄意思乐越已知悉,多谢拨云见雾。”
是啊!人九郡王再势大也终究是人家海王赵光胤自己的九大义子,再尾大不掉,不比你这四位都统亲近很多?甚至海王压根就没想着制衡双方,保不齐只是单纯地削都!
乐越脸上的阴郁之色更浓厚了,韩锋真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这缺漏本身不难看出,只是他乐越身在山中当局者迷了。
可是,在绝对的权利和无上的地位面前。别说是勾八义子,哪怕是亲儿子,杀爹的还少么!?
更何况各个义子还都功勋卓著威望高绝,才华也一般无二。厚此薄彼不合适,只能各自拥兵自重。
但这渡航的大宝之位又不能九子齐坐,一人坐定,剩余八子必乱!除非此刻有一股势力用彻底压服另外八子的手段强硬支持其中一子,才能解决此事。
四都统恰好能担此大任。
可四都统如今拥兵自重已成大患,渡航举国之力才举出八十万,四都统手中就握有四十万!
海王赵光胤哪怕身具武绝神功,他终究是个人,不是天下无敌。这四十万兵马握在他人手中,他岂能酣睡坐榻?!
削都,不是;不削都,更不是。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死局,但至少削都能解眼前燃眉之急,海王能安稳酣睡七十年。
看到韩锋晦涩难明的微妙眼神,乐越全明白了。
这其中一切沟沟坎坎门道,这老小子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亏自己还蒙在鼓里!
乐越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后仍是艰难地开口:
“乐某人不会妥协,我这手里这十二军,是不会交出去的。”
虽然还是很失望,但早就知道结果的韩锋无奈一笑。乐越是什么人他韩锋还能不清楚吗?
渡航的大宝之位,他乐越一点心思都没有,而且各种犯颜直谏也属他最在行。说白了,乐越敬地不是渡航海王,而是敬渡航一片国度安宁。
渡航平定,他乐越功劳至少一半,这是他戎马半生的心血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渡航的太平!
当今的海王赵光胤,也绝对不行!
如果从用赵光胤换取渡航后续的太平,乐越是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的,但他其实也知道当前死局有多么棘手,身居其位赵光胤也很为难。
削都,是最好的结果,削都带来的后果和隐患,乐越都看明白了,他不信赵光胤看不明白。
但他赵光胤没得选,与手握四十万重兵的权臣推心置腹换来虚无缥缈的未来安宁,赵光胤做不到。
乐越自问自己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