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渔夫躺在船板上悠闲地远去,李释之强忍抑制住自己自己想哭的冲动,冲着海岸线大喊:
”啊啊啊啊啊!老子,老子李释之,这一下子,彻底自由了!什么慕容灵越,什么阴山圣朝,通通都要被老子踩在脚下。”
狠狠地对着无垠的大海发泄了一番后,李释之胸中多日积压的郁结和压抑之气尽数吐出。联想到忘年交苍洋慷慨赴死的悲壮,一旬日以来东躲西藏风餐露宿的憋屈,被慕容灵越囚禁整整一个月的耻辱。
眼角的那一滴热泪李释之再也忍不住了,这一刻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之大惊得旁边的赵卓昭手足无措,十根修长玉指都颤颤巍巍地不知放在何处了。
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都是放屁,用哭泣与否去评价一个人本质的刚柔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与谎言。男人为什么不能流泪,男人为什么不能哭泣!?
“李大哥,那位渔民爷爷是要去跟别人打架去了吗?”
赵卓昭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了李释之的耳边,同时也打断了李释之的览物抒怀之情。虽然苍洋顽皮倔强,在一开始时直话直说地调侃惹怒了赵卓昭。
但随着夜以继日的相处,赵卓昭早就知道了苍洋真实的人品和心性,心里也接纳了这么一位耿直可爱的小老头。李释之和苍洋打成一片成忘年交,她赵卓昭又何尝不是呢!
李释之眼中的神色一暗,不过脸上的苦涩和无奈却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起来。李释之轻轻地摸了摸赵卓昭的额头,把她的脸庞搂在了自己的胸膛,声音轻细地柔声道:
“苍洋爷爷要去阴山,这不是什么分出生死来的性命决斗,只是和友人点到为止的比拼切磋罢了。”
赵卓昭懵懂地点了点头。虽然年岁尚小,但经历了父亲的战死和母亲的离世之后,赵卓昭的心性可丝毫不不幼稚,反而展现出了远超年龄段的成熟。用所谓“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这种蹩脚“善意的谎言”明显已经无法再唬住现在的赵卓昭。
于是李释之干脆实话实说,他能做的只是尽量简化和淡化苍洋所面对的危险,但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一战真的只是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点到为止”吗?
亲身感受过慕容灵越恐怖与疯狂的李释之很清楚,既然能在留足手段和面子的情况下一百招击败当代剑冢剑仙李释之,那她全力出手的情况下苍洋公也不可能撑的过一百招。
更何况以苍洋公做人做事单凭问心无愧的心性,他到了圣庭极有可能直接指着慕容灵越的鼻子破口大骂,为中原武道魁首李释之所受的无限冤屈狠狠地出口恶气。
恶气是出了,他命也该到头了。
然后慕容灵越脸色直接黑入锅底,然后血腥的颜色涌上她的眼眶,然后她会不管不顾地把苍洋公狠狠地虐杀在阴山大殿。
好家伙,李释之自动把未来全都预知完毕了,都叫他懂完了这是。
从心而论,哪怕结成死敌,李释之也不得不承认:
从各个角度来讲,慕容灵越作为一个帝王都是绝对合格甚至优秀的。但偏偏在李释之一事上,哪怕只沾上只言片语的一点点,慕容灵越都会陷入疯狂,偏执,与慌张。
那个知性,威严,明断的女帝,似乎在一瞬间就会消失不见。说是一瞬间从明君变成了暴君都不为过。
人活两世加起来足足有五六十岁的李释之,哪怕是在最猖狂最离奇的梦中,也没能想到自己能成为一位堪称千古一帝奇女子的“妖妃”!
……
阴山,圣庭,女帝寝宫。
慕容灵越四平八稳地躺在寝宫的大床上,把暗中抓捕李释之的所有事宜全部交给冯劫,她是极其放心的。
虽然冯劫此人说话咄咄逼人,有的时候很让慕容灵越愤怒。但即便干练如慕容灵越也不得不承认,冯劫绝对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能臣。慕容灵越坚信只要李释之还是个正常人,冯劫抓不住,全天下就没有人能抓住了。
不得不说,慕容灵越的推断确实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她只对了一半。
冯劫确实当时最一流,不过从任何意义上讲,李释之都不能算是个正常人。
躺在大床上百无聊赖的慕容灵越深刻反省了自己原先的错误,充分理解了当初对夫君的做法到底是多么的错误和离谱。
把夫君这般骄傲,自信,意气风发的男子锁在后山那么一处狭小低矮的山洞之中,慕容灵越啊慕容灵越,这做法你自己瞧瞧,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太错了太错了,简直是本末倒置大错特错!
朕,慕容灵越!朕是这片土地之上最强大,最有权势,最有地位之人皇!朕为什么要把朕的至爱亲朋偷偷摸摸地捆绑在世间最阴冷的犄角旮旯里。
朕明明可以把他光明正大地绑在寝宫之中,就算被什么谏臣言官所见,那又怎样?
无非就是些口舌诋毁与烦人的劝慰罢了,朕要是不听从,他们难道还能来逼宫退位吗。
如果阴山的那群不怕死的言官真这么做了,慕容灵越不介意打破不杀言官的祖制给他们来刀狠的。
至于登基大宝的时候对着列祖列宗的誓言,慕容灵越表示真的想啸啊:
祖宗?哪有祖宗?朕怎么没看见?你叫他一声看他答应吗!?
“陛下!冯劫与司马错二人奉旨连襟前来,直言有事参见,请陛下指示!”
女帝寝宫大门之外,“隐相”芈华阳朗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听闻冯劫到来,慕容灵越“腾”的一下子从从床上一跃而起,脸上还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潮红。
正准备冲上去开门迎接,慕容灵越患得患失地把手缩了回来。
这么容易的就让他这个臭小子得到手,他就会不珍惜的,更何况还有外人看着呢。
得矜持,嗯,对,得矜持!
殊不知,无论是在李剑仙心中,还是在李释之心中,他都很不想得到手,万万不想得到手!
说是烫手芋头或许才更贴切。
慕容灵越是如此的慌张,以至于甚至都没听出来芈华阳话语间的一丝焦急与颤抖,以及“冯劫与司马错二人觐见”的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