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被盈幽笑得恼了,没好气地瞪她,并不如她所愿地回答,但见她此刻笑容明媚可爱,唇角忍不住勾了勾,轻轻嗤笑了一声。
盈幽追问:“是那句‘儿媳妇’,还是那句——”
话没问完,相柳已经倾身过去,伸手将盈幽不肯饶人的小嘴给捂上,似乎生怕从她嘴里蹦出那句“提亲”弱了自己气势,恶狠狠地说:“我看你就是明知故问!”
盈幽仍是笑,顺势倚入相柳怀中,使得他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
她搂着他的腰,脸颊贴近他的心口,柔声唤道:“相柳。”
相柳低应了一声,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盈幽披散在后背的长发。
自那日大战后,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如此亲密。属于她的气息萦绕在呼吸之间,让人感到心中宁静,仿佛回到了深海,却比深海之中多了从未有过的光亮和温暖。
原来有一人在怀,万丈红尘也可以不再寂寥。
盈幽似有所感,“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相柳犹豫了一瞬,才说:“其实,我去轵邑寻过你。”
盈幽微微讶异,忽然想到:“那一日的雪是你下的?”
相柳没有否认,回答:“桃花很美,可惜你命人将它砍了。茶水太凉,堪堪入口。”
盈幽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在清水镇时就发现相柳隐在暗中窥探却不肯现身相见,但他竟然早在轵邑也做了同样的事,还默默下了一场雪?
这人也是,但凡心里有点什么就要下雪落霜的,偏偏嘴比骨头还硬,半点不肯说。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盈幽被气笑了,挖苦道:“军师大人,如今怎么舍得告诉了我?我以为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您的嘴顶着呢。”
相柳大概也觉得当初自己那些不必要的自苦有些可笑,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薄红,回道:“当初我不知自己心意,你那样子分明像是要与我义绝,我怎么敢在你面前现身?”
盈幽捉住关键,盯着相柳的眼睛问:“那么现在,你可知你心意?”
相柳不闪不避,轻柔地抚了抚盈幽颊边鬓发,并不回答,只是问:“盈幽,你愿不愿意,和我成亲?”
没等她吭声,又说:“玟小六说要有惊喜,你才能答应,要有家资,才能成亲。所以我在清水镇买下一处小院,寻了两箱珠宝,托金天氏造了一把刀,又请人准备了婚书。她还说要将这些交给女方长辈,我就自己先拿了。只是可惜,眼下这些都不在身边。”
盈幽这才知道金天了了当日说起的那把刀是受相柳所托,不禁笑道:“哪有你这样的人,也不怕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也好。”相柳唇边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淡笑,半真半假地说:“我身份复杂,无法做到与你白首不离,本就并非良配。”
“可你却已做到了与我生死不弃。”盈幽说,“相柳,我早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不求一世,只愿当下随心。你是生是死,都不妨碍我找下一个男人。”
相柳听了前面还能笑得出来,听到后面才觉得不对劲,拧眉:“……我没死,也不妨碍你找下一个男人?”
“骗你的,傻相柳!”盈幽扑哧一笑,笑完才认真道:“但你记住,我这人从来自私自利,认定了世上没有东西能金贵得过我自己。你若死了,我一定改嫁。”
相柳却说:“你的意思是,你答应嫁我了。”
盈幽轻轻地“嗯”了一声。
相柳脸上如冰雪消融,再次将盈幽揽入怀,说道:“我们早已拜过了娘,只需再拜义父、天地和彼此,就行完了人伦大礼,结为夫妻。”
他的声音清冷却温柔,微垂着眸,眼角眉梢尽是缱绻笑意,叫人想要沉溺其中。
盈幽不知不觉情动,渐渐没再听进去相柳后面说了些什么,只顾着盯住他红得似血的唇,身上唯有相柳才闻得到的香气也跟着浓郁起来。
相柳又不是真的木头,被盯得有些赧然,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但只能说:“现在还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要了你。”
盈幽却已经攀了上来,主动将红唇送到近前,眼底幽深,好似不解地问:“亲一下,也不行?”
刚问完,就看见相柳猛地闭了闭眼,别开脸去,将她往自己怀里按。
耳边传来微微的喘息,低沉沙哑,过了半晌才听到相柳说:“明日,我们明日成亲。”
第二日风清气朗。
洪江听闻他们二人今日要成亲,当即大喜过望,亲自操办起了婚事,早早从城里最好的酒楼定了一桌席面,又去了鬼方氏一趟,顺回来一对金冠和花冠,还自称是男方长辈送了好些喜馍馍给附近的邻居。
他本要请来喜娘、礼官和乐师,却被两人一同婉拒,想着如今也的确无需拘泥于俗礼,便自己当了今日的礼官。
傍晚时分。
盈幽换上一袭大红嫁衣,为自己上了妆,以扇遮面,行至院中。
相柳亦是一身红衣,银发以金冠束起,难得不见分毫冷意,在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轻轻握住了盈幽的手,将她牵引到了堂前。
小院简陋,却不影响今日欢喜。
洪江坐于主位,见这一对璧人携手而来,只觉得心中熨贴无比,面上笑容更是一刻不停。
等两人来到跟前,他开口道:“一拜天地——”
盈幽和相柳并肩叩拜了天地。
洪江又道:“再拜尊长——”
盈幽和相柳转过身,一同叩拜了堂上的洪江。
洪江神色欣慰,眼中湿润,再道:“新人对拜——”
盈幽和相柳相对而拜,面上俱有喜意,情不自禁地相视一笑。
洪江放声大笑,才道:“礼成!”
礼成之后,三人坐下吃席,席间洪江却是郑重向盈幽敬了一杯酒,盈幽避不敢受。
洪江说:“从今往后,我这义子就拜托你了。”
盈幽与洪江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身边没有察觉洪江深意的相柳,这才回道:“义父放心。”
“好!极好!”洪江举杯,一饮而尽,“愿你们二人夫妻同心,恩爱白头!”
这杯酒饮完,洪江没有多留,抱着一坛子酒,说是要去祭奠故人。
小院里只剩下盈幽和相柳。
相柳满目柔情,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酒,举杯说:“娘子,请。”
“夫君,请。”盈幽忍不住笑,也举起杯。
一杯酒喝完,相柳眼底犹如漾着一汪桃花春水,目光灼灼,惹得盈幽罕见有了几分羞意。
她睨了他一眼,小声嗔道:“可看够了?”
“不够。”相柳十分坦荡,“娘子绝色,又怎会看得够?”
真是稀奇。
成个亲,竟把他的嘴给治好了?
盈幽不禁笑道:“夫君亦是与雪等色,美色无比。”
相柳轻笑,放下手中酒杯,将那张与雪等色的脸凑了过来,一手拦住盈幽腰肢,低声说:“原来娘子垂涎我美色已久,恰好,我亦如此。”
话音落下,已是将盈幽拦腰抱起,目的明确地向今夜的新房走去。
月压海棠软。
过后,盈幽依偎在相柳怀里,指间把玩着两人发丝,银发与青丝交缠,如不同根的蔓草连生在一起。
“你这脸,还能换吗?”她忽然问。
“你想做什么。”相柳侧目。
“我同你一人成亲,是不是多了好多位夫君,还有娘子?”
“你敢?”相柳气道:“想都不许想!”
“这个不许想,那我想想别的。”盈幽笑得狡黠,又问:“九个头,只亲了一个,那其它八个怎么办?”
“防风盈幽!”相柳翻身冷笑,妖瞳浮现,“你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看来是我方才下手太轻了。”
初时他还怜惜她娇弱,但见她泪光点点却总爱欲迎还拒,终于不再隐忍,无尽痴缠,将至天明才相拥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