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空气不好,蓝飞说换一个地方。
永美将车开到一条小巷中,三人下车,来到一个供奉神明的寺庙。
他们在寺庙外坐下。
蓝飞说:“各位,这里的佛很灵的,我们先磕个头,毕竟我们都做了一件错事,偷看了别人的信。
“但是。”他竖起一根指头,“也许这就是神的指引,是神让我们做这件事的。”
“好了啦!”张诚说,“我感觉自己已经很奇怪了,没想到还能遇到你们二位这么离奇的人。”
永美笑笑,她走入寺庙,给神仙磕了个头。
在诚心祈祷时,心中想到了自己的病。
看着神明,所以神明真的会怜惜世人的祷告吗?
三人磕完头出来。
门口有一张石桌,他们在石凳上坐下。
蓝飞双手交叉,有些深沉地说到:“张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为什么认为该把信交给陈奇?”
张诚说:
“站在理智的层面上,这是别人的家事,你只是个送信的邮差。
你所要做的事就是把信安全送达,不能因为这信的内容去预判一个未知的结果。
我们都看过这信,陈奇并不知道陈巧梦‘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如果我们预判陈奇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会痛不欲生。
预判这二十几万的遗产和永远的谎言对于他说,他要的是那个谎言。
那么好,我们就把这信退回。
但是人生就是有很多想也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
陈巧梦有个女儿。
我打个比方,dna。过去不行,现在已经很发达了。
若是爷爷和孙女,属于隔代,不是同个染色体y,是不能做dna检查的。
但是陈奇是陈巧梦女儿的外公。外公和孙女,能够通过dna鉴定出血缘关系。
要是将来有一天,陈奇意外做了这个鉴定。
那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和孙女没有血缘关系。
就等于推理出——陈巧梦不是她亲生的。
若将来真有这一天,那时候我们,这三个秘密知情者早都散在天涯,那陈奇就会带着一个永远无法明白的谜团,困惑终生。
那个时候,二十万也没了,人也抑郁了。
所以我倾向于坦白告知。”张诚说完。
“你,想的会不会太多了。”蓝飞愣住了。
张诚挠挠头:“不好意思,名侦探柯南看多了。加了一些推理成分。”
“若真要推理,我觉得那个圆俊生并不是什么好人。”永美说道,
“你们还记得那封信,信上有句话。
希望陈巧梦能出一趟国,到圆俊生的墓碑前,认了这个父亲。
然后才会把遗产从一个叫做David的律师手中交给陈巧梦。
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父亲应该有的胸怀。
先说回1973年,他为了自己的事业抛弃石丽(陈巧梦的母亲)。
然后到了1990年,他收到石丽临死前的一封信,知道了自己有个亲生女儿。
石丽拜托圆俊生不要说出这个秘密,要在暗中帮助女儿陈巧梦。
可是我们得知的近况——陈巧梦这些年过得很不如意。
有个烂赌的丈夫,欠了一堆钱,和陈巧梦离了婚,女儿交给陈巧梦抚养。
陈巧梦和陈奇住在破旧的房子里,生活条件一般。
可这些年圆俊生什么事都没有做。
他若有国内的朋友,完全可以在暗中救济,他没有。
那么轮到他去见死神了,自己的遗产只剩下陈巧梦作为继承人。
他是个高学历,高智商的人。
他绝对能想出一个办法,把这钱送给陈巧梦,而让陈巧梦以为自己中了什么幸运大奖。
我打个比方,可以说是石丽有个什么许久不联系的亲戚,突然死了,留下遗产。
就算不行,说好友赠予也可以。
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考虑,他非要陈巧梦去一趟美国,还一定要去拜一拜他的墓。
非要让陈巧梦知道自己就是她亲生的爹。
他选择做这件事,就已经完全违背了石丽的遗愿,对吧?”永美说完。
蓝飞摸了摸自己波西米亚色的头发,说:“二位,你们做平凡人真是太屈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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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飞再次回到寺庙,在里头待了有一个小时出来。
“怎么样?还要投票吗?”张诚问。
“不用了。”蓝飞笑笑。
他做好了一个决定。
他说:“这封信我会留在身边。
因为我认为现在交出太不合适,陈奇遭受丧女之痛,再受一次打击,肯定受不了。
但我会时不时留意陈奇的情况,反正我的下一份工作也是在这张家口的一家公司当保安,时间多得很。
一切就好像注定的,老天给了我一封尚未送达的信,我还是一名邮差。”
“默默的邮差。”他说。
张诚说:“既然我们三个都是这个秘密的守护人,就做三名邮差吧,共同守护这封信如何?”
“真的吗?”
“当然。”
张诚伸出手,蓝飞伸出手,拍在一起。
二人看着永美。
“我感觉我的人生越来越不正常了。”永美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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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三人去了一个地方。
殡仪馆。
陈巧梦的葬礼正在进行。
三人混在一百多个来送葬的人中。
丧事乐队团奏乐。
主持人走上讲台,说着誓词:
“各位,想念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我们必须相信,想念能够穿越生死。
每当我们想念起那个离开的人,那么她就会带着这个力量,生成想念之气,住在想念之城。
所以,生与死,只是一个维度。
在浩瀚不可思议的奇妙宇宙,存在未知多元的平行世界与平行维度。
请相信那个人没有离去,她只是去了另一个维度的世界。”
永美听着,眼眶湿润。
也许神明并未抛弃世人,只是将苦难留下,幸福转移。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来到陈奇面前,第一次见,第一次握手。
第一次和一个陌生人说节哀。
第一次为一个陌生人守一个长久的秘密。
结束了葬礼。
到了分别的时候,蓝飞和二人告别。
“我们都有了彼此的qq,要常常联络,互换消息。期待来年一块儿喝酒。”
他骑上二八式自行车。
眼前的路好像变得笔直,他在心里说,我还是一名邮差呢。
他吹着口哨,带着介绍信,去往那家将要入职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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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和永美坐上车。
前往张家口车站,路边停着一排黑车,出租车。
司机们寻找着过往的旅客。
张诚说:“车这么多,一时半会我们也抢不到顺路客。你闭目养神,我去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