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朝娱乐城上班的第一晚就出事了。
十点有演出,演出到一半,从天花板落下一团东西。
接着有人叫,“蛇,是蛇。”
台上演出的舞者们吓到了,台下的看客们也吓到了。
纷纷离场。
保安队长松勇看到后,连忙叫来十几个保安去抓蛇。
大家都有些退缩,每月八百元的工资,没想过要拼命。
一头蛇窜到张诚脚下,他一把抓起蛇尾,那蛇很滑,受了惊吓,溜走了。
“一帮怂货。”松勇亲手去抓。
灯开得亮堂堂的,松勇动作麻利,十几分钟就把蛇都抓住了。
一共九条蛇。
现场清理好,将大灯关了,那舞台灯继续四射。
娱乐场又恢复了营业。
安抚老客人,每桌都送了酒。新的客人们入座,表演继续。
演的是皇朝娱乐城的王牌节目《半生缘》。
改编自白蛇传故事。
法海会武术,翻了十几个跟斗,拿一个法器对白娘子说道,“白素贞,你与许仙是孽缘,要待西湖彻底干,此间应有半生缘。”
意思是,只有等西湖水全都干透,二人的缘分才将至。
而后舞台变暗,幕布合起。
传来白素贞幽幽的唱词,“梦桥,还伞,不知你可否知道,自相见对你就忘不了,思念暮暮朝朝,不少一分一秒。”
这段用了古风的唱法。
三分钟后,舞台的幕布再次开启。
背景照上光,出现了一座隐隐的金山寺。
而后转场,背景化为湖底的波光粼粼,当红舞者扮演白素贞,穿着水袖青衣,人形蛇尾,吊上威亚,在空中舞动曼妙身姿。
接下来就是洛依依和一众舞者在舞台上快速转圈的。
几十圈,一百圈。
如同兜兜转转的缘分。似古似今。
高潮此刻而止。
幕布合上,主持人登场,说道,“感谢各位光临皇朝娱乐场。
两个小时后,十二点将继续演绎《半生缘》的下半场表演。”
好的节目需要悬念,用悬念留客人在这里消费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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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娱乐场三层的办公室里。
韩可儿坐着看书,三十二岁,瘦瘦小小。
玛瑙戒指,藏银手镯,佛珠串戴,手上手腕上全是。
门被三声叩开,松勇进入,对她说,“韩总,车已经安排好了。”
韩可儿是皇朝娱乐场的主理人。
她坐上轿车,前往十公里外的绮梦歌舞厅。
下车后,她直接走进去。
一楼是号称全国最大的舞池。
在这座城有一句话,南皇朝,北绮梦。
两家最大的娱乐场所。
场地经理认出韩可儿,连忙拿对讲机说话。
他迎上去,“韩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韩可儿不搭理,顺着环形楼梯而上。
“韩总,韩总。”
一直到了三楼,老板办公室,门外站着两个黑衣保安。
一人想拦,场地经理赶忙过去教训保安,“喂,没规矩的。”
而后和韩可儿赔不是,“韩总,蒋老板现在在里面忙。”
韩可儿直接将门推开。
办公室有三百平方,办公桌旁放着一口大钟。
靠窗处摆了一台钢琴。
一个穿晚礼服的女郎正在和蒋天生弹钢琴。
蒋天生是绮梦歌舞厅的主理人。
他见韩可儿来了,说,“正好你来,我的钢琴老师新教了一首歌,王力宏的《唯一》,我弹给你听听。”
韩可儿在沙发上坐下,“你到底什么意思?”
保安队长松勇提了个麻袋,将抓来的一堆蛇打开。
韩可儿说:
“这事是你干得吧。找一个手下,带着九条蛇,从天花板的通风管道匍匐前行,一直爬到舞台中央,打开天花板盖子,把蛇放下。
怎么,你在这和我演《碟中谍》?”
蒋天生抽了口雪茄,“原来《碟中谍》这部电影你还记得?”
南皇朝,北绮梦的矛盾不是一两天了,具体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这两家每个月都要明着斗一次。
“今晚这蛇是你找人放的吧?”
“韩总,做事要讲证据的。”
保安队长松勇再次上前,拿了一只黑皮鞋摆在桌上。还散发着臭脚味。
韩可儿说:
“这皮鞋是在通风管道上找到的,肯定是那放蛇的人逃跑时留下的。你说要讲证据,好,让你手下的人挨个把这鞋试一试,看看谁能穿上。”
“韩总,你在这要和我演灰姑娘穿水晶鞋?”
“我今晚损失了几万块。”
“那你告诉我,这口钟是你上个月送来的吧。”
蒋天生走到办公桌的那口钟前,指着那东西。
上个月,绮梦歌舞厅刚刚装修完毕,就收到了这口巨大的钟。
蒋天生用手敲着钟,“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谁还会送我钟?”
至此事情就全清楚了,上个月韩可儿送了一口钟,这个月蒋天生回了九条蛇。
“现在算是扯平。”韩可儿起身,走到蒋天生面前,“我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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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那一麻袋的蛇后来又回到了皇朝娱乐城。
炖了汤,成了宵夜。
凌晨四点,皇朝娱乐城的灯光熄灭。
张诚下班,在户外见到了洛依依。
二人在长椅上坐下,张诚将一个快餐盒递过去,说,“今天累了吧,喝点蛇羹。”
“怎么会有这东西?”
“抓来的九条蛇,是水律蛇,很补的,每个保安都有,我特意留给你的。”
洛依依刚才演出转圈转得头都晕了,喝了蛇汤,感觉有些恢复。
她一边喝汤,张诚一边和她讲韩可儿夜闯绮梦歌舞厅的事。
这事在保安间很快就传开,添油加醋,越说越离奇。
不光如此,还有这一年多来二人来回的“送礼”。
有时候韩可儿会送鬼娃娃,有时候找人去撒冥纸冥币。
有时候蒋天生会送死猪,有次更离谱,送了一个瘦瘦长长两米高的火箭。
是想直接送走,还是说你好贱(箭)?
这事也没有派出所出面管,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有点强。
况且两边人没有一次选择报警。
张诚说,“我感觉这两位老板都很有性格,一个敢送钟,一个敢放蛇。你说他们是什么仇什么怨?”
洛依依打了个哈欠,“对了,张诚,我明天就不在这里跳舞了。”
“为什么?”
“绮梦歌舞厅出了一倍的钱,把我们歌舞团的人挖走了,明天去表演,我问说我能去吗?他们同意。
这样一天能赚200,加起来,就够钱给我妈买手机了。”
从早到晚,这一天过得是太累了。
洛依依躺在长椅上,头枕着张诚的腿,呼呼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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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一转,皇朝夜总会的办公室里。
桌面摆着一碗变冷的蛇羹。
韩可儿按着头,老毛病了,每到变天的节气,她的头就会痛。
她转动手串,安全感,或许缺乏安全感,让她习惯性在手上佩戴一堆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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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又一转,绮梦歌舞厅的办公室里。
桌上放着一些药片,蒋天生看着眼前那口巨大的钟。
来到钢琴前,独自弹奏,哼唱着王力宏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