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
这一个字听起来像是在说什么猫猫狗狗。
甚至在农村，许多猫猫狗狗都是散养的，不会被拴起来。
而小孩用这个字形容的，是他的亲妈。
“为什么要栓起来。”
“爸爸说，妈妈会发疯，所以拴起来好一些。”小孩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不耐烦：“她会经常莫名其妙的哭、闹，还会咬人，会学狗一样的叫，很烦。”
他提起自己的母亲的时候，不像再提起一个母亲，甚至不想在提起一个人，更像是提起了一个畜生，一个物件，于是连口吻间，都透着一种默然。
阎小小叼着棒棒糖，细细的问了他很多。
小孩知道的不多，比如妈妈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疯子，被拴在杂物间里，很脏很臭，像狗一样的在房间里排泄，爸爸和爷爷奶奶不想管的时候，就让他们这些小孩去清理。
他的母亲一共生了四个小孩，他有两个年纪比他大好几岁的姐姐，和一个双胞胎姐姐。
生完了这四个小孩以后，父亲就更少把母亲从房间里放出来了。
“但是偶尔，偶尔会有叔叔到我们家来，给我爸爸一点粮食，然后就可以把我妈带走，借走生小孩。”
他提起这些的时候，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有点雀跃：“那样就不用闻臭味了。”
“我的糖吃完了，你还有吗？”
“还有。”阎小小又抽出了一根棒棒糖，然后在小孩雀跃的目光里，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一左一右叼着两块，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孩：“但是不给你。”
小孩傻了眼，过了一会儿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阎小小丝毫没有欺负小孩的负罪感，甚至想踢他两脚，若不是想到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周围的环境，是因为养大他的大人。
他不是自己变成一个小畜生的。
可能阎小小都想打他一顿。
“虽然你听不懂，但我还是要跟你说，那是你的母亲，不是一条狗，也不是一个物件，是生下你的人。”
“滚吧。”
小孩哭着跑了，哭得很大声。
他回去之后估计会告状，但是阎小小不在乎。
阎小小叼着两根棒棒糖，慢吞吞的走在路上，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她跟某个人的交谈。
她说，人间有如此多的罪恶，人类是如此的自私恶毒，连对同类都那么残忍，为什么，为什么要保护他们呢？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他说。
人类残忍的时候，可以连他这个非人，都被震撼。
但同样，人类之真诚、之善良，之一切美好的品质，同样也能撼动他。
所以他愿意为了那些好的，去做一些事。
但是同样……
“不需要原谅任何一个残忍的人，他们值得得到同样残忍的对待。”
这就是养大她的人。
她叼着棒棒糖走在路上的时候，正巧看到有个捂的特别严实的人，偷偷的往村子外面走。
阎小小立刻跟了上去，她跟踪的技巧非常的高超，因此跟出去特别远之后，那人都没发现自己屁股上坠了一个小尾巴。
捂的特别严实的那个人离开村子之后进了山，这附近有许多大山小山，不过围绕着槐荫村的山，都不是很大。
那人越过了一座小山，进了稍微深的大山里，爬了很久，最后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钻进了洞口。
阎小小也跟了进去，那个山洞不是很宽，但是很深，可能还有别的出口之类的。
阎小小跟进去之后就发现，山洞里有人。
一个女人，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味的女人，躺在山洞里。
那个捂的严严实实的人进了山洞之后，就直奔那个女人，然后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馒头，还有一点咸菜。
“快吃吧！”
躺在地上的女人眼神空洞，麻木，但是东西递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本能的张开了嘴，一口一口嚼着。
来人就坐在她旁边，把馒头掰成小块小块喂给她。
喂着喂着，她就低下头，流出了眼泪。
阎小小低声问她：“你为什么不带她去医院呢？”
那人吓了一跳，是真的直接跳了起来，随地摸了一块石头，摆出一副要干架的动作。
“你你你……”
“向节目组求助的信息是你发的吗？”阎小小好奇的问。
“什么求助的信息？”头巾底下，是一张很年轻的脸，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吧，还是个小女孩呢。
她又紧张又害怕，死死的盯着阎小小，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是个陌生的人：“你是今天进村子的人？”
“对。”阎小小就是随口一猜，发现自己猜错之后，默默的从兜里又掏了一块糖出来：“吃吗？”
女孩：……
“我不是坏人。”阎小小看看地上的女人，那个女人还活着，但是她正在腐烂。
“你快走吧，离开槐荫村。”女孩没有去接那块糖，而是咬着牙的道：“不然你会后悔的。”
阎小小干脆把糖剥开了，捏着棒棒糖的棍棍，直接把糖强行塞进了女孩嘴里。
然后才道：“我们是接到了求助的信息，才来到这里的，唔，我很强，现在我看你很顺眼，所以我愿意实现你一个愿望，什么都可以。”
女孩非常的谨慎，但是那糖真的很甜，她还是没舍得吐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甜味软化了她，她突然道：“杀人呢？杀人也可以做到吗！”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阎小小目光很淡然，似乎杀人对于她来说，是很简单、也不需要犹豫的事情。
女孩看着阎小小，莫名其妙的就看呆了，她发着发着呆，慢慢的红了眼眶。
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刻，她的内心经过了多少斗争，多久的纠结。
最后她还是低下了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女人：“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能够实现我的愿望的话，能不能把我妈妈带走，她需要看医生……不然……不然她会死的。”
“不需要我杀人了吗？”阎小小抬手摸摸她的头。
女孩苦笑着摇了摇：“杀死讨厌的人，哪有救我的妈妈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