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朔站在生生树高高的瞭望台上,看着几只玉鹤从远处高空中缓缓飞来,伴随着阵阵凄婉的哀歌,降落在自己眼前。
“终魍道发生什么事了?”祢朔问。
【谬犰已死。】奂冷冷道。
祢朔微微一愣。“怎么死的?”
【釉将其带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釉……釉?祢朔猛地抬起了头,失声道:“你什么意思?‘釉将其带入万劫不复之地’?釉她……”
【她已抵达彼岸。】奂的语气与其说哀愁,更多的似乎是释然。
祢朔失神地抬起头,看见一片金色的流星静静划过夜幕,朝着天边坠去。
这是每一只玉鹤死亡之时会出现的景象,它们化作璀璨的流星,最后一次照亮了暗夜,奔向自由的世界。
【你果然是认识釉的,对吗?】
祢朔收回怅惘的目光,无声地叹了口气。“是的,我曾在流荒的三重深山中与她结下一段诚挚的情谊。”她如念悼词一般哀伤地说,“她曾发誓此生要为馗王报仇,手刃奸佞,这个执念将她的生命都燃烧殆尽了。”
【或许事实并非如此。】奂的目光一直看着金色流星消失的那片夜空,温润的眸子泛起柔波。
【釉在投身万劫不复之地以前传念于我,她并未多说,这丫头甚至都没想着好好给我道个别……但她似乎并没有任何不甘与遗憾,甚至是欣然赴死,了无牵挂……】
“姐姐,别来插手,你们只会帮倒忙。已看尽世间无限风光,我就先走一步啦。还有,替我去找一下生生树的祢朔,告诉她,若想回收那件托我看管的东西,记得去流荒找一个叫去无踪的人。”
【这就是釉最后留下的话。】
一股更加强烈的悲伤攫住了祢朔的心脏,她嘴唇颤抖着,努力睁大眼睛憋住涌上的泪意。“我知道了。”她沙哑着声音说,“我即刻前往流荒。”
【我们可以载你一程。】奂道,【我们收到了召唤,将前往最终战局。情况有异,新诞生的人魔似是不一般。】
祢朔蹙起眉头:“什么?”
流荒储光庭,已是一片人间地狱。
天空被烧得通红,无数大大小小的鬼影啸叫着在天地间疯狂地游走,犹如在做末世的狂欢。方圆千里已被灼烫的魔息笼罩,山间的芳草树木渐次枯萎,苇海原的茯苇伏下了身,倒成一团团胡乱堆积的草堆,火苗慢慢在它们身上跳动起来,不一会儿便燃起了一片片火海。
再这么下去,魔火和热气就要蔓延至九蘅,离家人的冰封阵能否继续维持下去就不得而知了……而赤煞藤可不怕这致命的热浪和烈焰。
在这生灵涂炭的一片赤红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行走在通往储光庭的大路上,目不斜视地穿过焦黑的群山与干涸的河床,迎着令人窒息的烈风,义无反顾地朝着前方通天彻地的黑色风暴走去。
简风琢越往中心走,胸口越是感到炽热。他不知是滚烫的空气所导致的还是沉睡在体内的神迹在跳动,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该死……不是说好速战速决么?”简风琢扬起手召唤出齐遇的黑鞭,狠狠抽向空中一道向他袭来的鬼影,随着一声尖叫,鬼影被打散,化成一片片黑气停滞在半空中。简风琢捂住口鼻尽量让自己短促地呼吸,以免吸入太多热气,但周遭的一切已让他浑身疼痛难忍,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这样不行,还没等靠近齐遇他八成都要被烤熟了。
这时,一声玉鹤的鸣叫隐隐传来,几只飞鸟的影子划过赤色天空,朝着风暴中心飞去,与此同时妄修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你在这儿干嘛呢?”
简风琢回头一看,妄修正冷着脸迎风看向储光庭,长长的头发在身后飘扬。简风琢很少看见妄修这么臭的脸。
“那是浑天……”
“我知道。”妄修粗暴地打断,“我在问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该待在无噩湾吗?”
“这会儿纠结这个问题合适吗?”简风琢无奈道,“你何时这么在意我的安危了?”
妄修面无表情:“那家伙下的命令,让我保证你的性命无虞。”
“你又何时这么听他的话了?”
“总之,别在这里逗留。”妄修说着,一根白色手杖凭空显现,他手持杖头,将其狠狠往地下一戳。“封禁。”他冷冷道。
一股无形的力扫荡开来,天空中正在往外围扩散的鬼影们突然此起彼伏凄厉地尖叫起来,被往回拽一般齐齐又朝着储光庭的方向飞去——一道屏障围着战场竖了起来,至少将衍生出的鬼影和魔息阻隔下来,以免波及更多的无辜。
简风琢站在妄修身边没有动。从刚不久开始,激越的龙吟声就响彻苍穹,连绵不绝,黑色的风暴疯狂旋转着,震耳欲聋的风声、吼叫声与隐隐的雷声都压不住齐遇那愈发昂扬的龙吟。
“我能帮的不多,也无需再多。”妄修沉声道,“魔龙此时占了上风。”
简风琢点点头。妄修处于很微妙的位置,若他出手太多,或许魔王律座就将视他为仲魔最强者,玉鹤或许再次臣服于他的脚下……而现在妄修已明确表示将归顺于魔龙,他所能做的便不能越过臣属的线。
“你还不走?”
“不走。”简风琢静静道。
风暴的中心,齐遇的龙身膨胀数倍,呼啸而下,直直穿过了最后一个黑气巨人的腹部,从口中吐出一颗极亮的火球——嘭!又是一声爆炸,巨人发出不甘的哀嚎,在炸开的烈焰中粉身碎骨了。魔龙破开滚滚浓烟,闪电般直击至瑞叙真身眼前。此时的瑞叙已通体赤红,大腿和手臂上燃着不灭的火焰,两只角上缓缓冒着白烟,两脚下的地面皲裂,热气顺着地缝不停向外涌流,将瑞叙紧紧裹在滚烫的热气里,一张狰狞的脸在扭曲的空气里露出疯狂的笑。
魔龙张大嘴巴,再次冲他喷射出怒张的龙火。瑞叙仰头长啸,数道鬼影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尖叫着挤在一起,为他严严实实挡下了魔龙的重击。鬼影源源不断地出现,挡在瑞叙身前,代替上一波在龙火里烧化的同伴,就这样一层层一叠叠为人魔组成凄厉的鬼墙,待龙火熄灭,它们也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要这么耗下去吗?”齐遇恶狠狠道,“无妨,我能陪你这么耗下去,把你积攒的鬼气冤魂全部耗光,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瑞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剧烈的笑声令周身的空气都颤动起来。“耗下去……我自然是有心有力跟你耗下去的,魔龙大人,只是不知外面那美丽的流荒能不能撑得下去了。”
仿佛一根针猛地扎进齐遇怒气蒸腾的大脑,他眼前恢复了一丝清明。他陷入了酣战中,完全忘了他们此时身处流荒……简风琢的家乡。
瑞叙疯狂的情绪在看到魔龙眼中瞬间闪过的犹豫时再次高昂起来。
这龙,竟然怀有慈悲之心。这可是魔王的大忌啊。它的前身馗,不就是因为那多余出来的对流荒人族的心软而被活活劈死了么?怎么重活一世,竟一点长进也没有?
“你根本不配称王,魔龙。”瑞叙说着,再度发出凶兽的低吼,“这个世界,只有我能称王!”
“说出这种话也不怕撑死自己。”齐遇冷冷道,看着周围再度显现出巨人的轮廓,比刚刚更强烈的魔息冲着自己凶猛袭来,“悠着点儿,瑞叙,我还考虑给你留点死前发遗言的时间呢。”
说罢,魔龙周身突然燃起雪白的龙火,将其黑色的龙身紧紧包裹在了一层雪亮的光里,通红的龙眼透过白火瞪视着瑞叙。
呼啸的风声里传来清越的鸟鸣——玉鹤入阵了。瑞叙狠狠咬牙,身上的鳞甲间裂开了一道道血口,血雾在他周身弥漫开来,围成了一道腥臭的护甲。
然后,他们同时瞬移身形,朝着对方闪电般冲去。
伴随着一声巨响,储光庭的黑色风暴突然又怒涨数倍,狂风席卷而来,差点把简风琢猝不及防地掀飞了去。而那团团的黑气间闪动起白色的火焰,白光大炽,连天空中猩红的云颜色都变淡了不少。
“这不是……”简风琢看了一眼妄修。
“嗯,我把我的一小部分魔息传承给他了。”妄修淡淡道,“这很正常,不过那倔玩意儿一直压着不打算用来着,看起来现在被逼急了,打算赶紧收工了。”
“亏他现在才想着赶紧收工,倔头巴脑的。”简风琢有点咬牙切齿,他在妄修的护罩下好受了许多,“再这样下去战火都要烧到北原了。”
“说到北原,据说丑眼也开了,你老家人估计在忙着斗蛇呢。”妄修瞥了眼简风琢,“你不去看看?”
简风琢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低声说:“北原上要处理的问题可不止无尾十四蟒……待这里一切平定,我自然会回去。”
“这儿没什么问题,估计很快就能结束了,你先去也行。”
“……你怎么老是想让我走?”简风琢狐疑地看向妄修,“既然你也在这里,我想必也不会有多大危险吧?”
妄修一撇嘴:“难说。”
简风琢刚想再说什么,眼前狂舞的黑色风暴突然开始缩小,蔓延的黑气朝储光庭褪去,露出了残破不堪的地面。
是要结束了吗?简风琢心砰砰跳起来。
在不知第几百回合的激斗中,因为有了玉鹤的向导,齐遇在被瑞叙混淆的视野中总是能精准找到巨魔幻影的要害,闪避过一道道致命的攻击,破开黑雾击中瑞叙本体。在最后一次喷射龙火烧化了瑞叙的血铠甲后,这只人魔终于不堪重负单膝跪倒在地,不甘地仰着头颅,看着天上魔龙的黑影俯冲而下,再次狠狠向自己袭来。
他奋力挡住这一击,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他的身子猛地一沉,身下的大地凹陷下去,形成了一个破碎的深坑。
一根弦在他的脑袋里猝然崩断。 上古魔息固然威力浩大,然而自己仅仅一介刚诞生的人魔,还没等与浑天的魔息做彻底的融合便对上了上升期的魔龙,纵使已将力量发挥到了极致,他也没有逃过落于下风的命运。
凭什么……凭什么啊?弦断了,一股更加绝望的狂念从黑暗中冒了出来,瞬间席卷了瑞叙的心神。
若说谬犰的记忆始于他辉煌的开端,那么瑞叙的记忆则始于噩梦的开幕。那时的他尚且年轻,对瑞家如何与藏在暗影里的谬犰计划给魔龙馗挖坑并不太清楚,只知他们对如何将可怕的仲魔之王屠掉有一个“伟大的计划”。
最终“伟大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龙馗死于神怒,而瑞氏和整个流荒成了连带的冤鬼。无数道神雷狠狠劈在流荒大地上,年轻的瑞叙被送进了深深的地下躲藏,却依然能听见骇人的雷声不绝于耳,那雷声仿佛砍进了他的头颅,劈进了他的血肉和心脏,一刀又一刀凌迟着他,凶狠地割下他的肉,肉再长回去,便再狠狠割下……
待雷声终于消失,过了许久,缩成一团一动不动的瑞叙才缓缓动了下身子,抬起一张无神的脸。身边护送他的仆从早已暴毙而亡,而他根本已闻不到尸体腐臭的气息,也听不见蝇虫乱飞的声音。
他木然地走出地下洞穴,来到地面,看见了一片焦黑的大地和久久不能消散的黑烟。那个时刻,他清晰地听见自己脑袋里“嘣”的一声,一根弦断掉了。
再后来,他花了很久治好了自己聋掉的耳朵,但他依然听不见瑞家其他人所谓“谨记史训,从头来过”的谆谆教诲。他寻到了谬犰,通过他的指导开始暗暗修习魔道,吞吃妖丹,暗中操纵着瑞氏家族,将自己的亲属和手下送进仲魔,与同掠结盟,开辟一片属于他的领地……若不是神君崎突然封了三道,瑞叙在修魔后期本准备转移进玉渡宫,仲魔充沛的灵气更有利于他的进阶修行……
然而一切难关又怎会阻挡他瑞叙的步伐?力量在一天天增强,瑞叙的意志仿佛能穿透三界,凌驾于万物之上。天知道当他意识到神君已缺位时有多么欣喜若狂,即便一路走来多少艰难险阻,但他坚信,冥冥之中有人助他,他注定了要成功。
记忆最初的那阵酷刑般的雷声永远刻在了他的骨血里,腐蚀他作为人族的意识,分泌出更多的不是恨,而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痴恋……
痴恋绝对的力量,痴恋凌驾于一切的绝对优越感。他要做的,是那个凌迟一切的主宰者。
这股坚定的信念在成魔之时达到了巅峰。他成功修成人魔,并拥有上古魔息,即使半路杀出魔龙这个该死的程咬金,又能奈我何?
在这个无神的世界,谁还能阻止我行至巅峰,占据绝顶??
“没有人……能击败我……”人魔嗬嗬地喘着气,混沌的声音在硝烟里弥漫开来,“我不允许……”
他双膝都跪在了地上,身子佝偻下去,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齐遇看着人魔这丢人现眼的样儿,冷冷哼一声,落在了地面上。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让他已经有些力竭,齐遇想略微匀一口气,再给瑞叙来上最后的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一直在他们周围疯狂旋转的黑气飞速聚拢过来,带着要把瑞叙拆吃入腹的狂势朝着伏地的人魔扑了上去。齐遇的视线瞬间被发狂的黑气占据,呼啸的风从背后袭来,他绷紧了全身稳稳扎在地面上,一双发亮的龙眼在黑暗里四处搜寻,判定好瑞叙原本的位置后朝着那里怒喷一口龙火。
火焰淹没在了黑暗中,黑气依然源源不断地被吸入进了某个地方,齐遇耳边除了尖锐的风声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他凝神屏息,紧紧盯着黑暗里的那个角落,心跳声平稳地从灼热的胸腔里传来。咚,咚,咚,他在数着心跳,做最后的倒数。
就在他一下一下数着心跳数到三十三时,眼前骤然一亮,周围所有的黑气竟然都被吸进了瑞叙的体内——此时此刻原本瑞叙所在的位置悬停着一颗漆黑的球,光滑的球面看起来有如一颗大玻璃珠,里面流转着极浓的黑色,包裹着最混沌的恶。
齐遇无暇顾及周遭露出的一切,直觉告诉他必须马上破坏掉这颗危险的球体。正当他蓄势待发要做出最后一击时,那颗球发出了瑞叙的声音。
“魔龙啊魔龙……倘若我以浑天的魔息为引,以人魔的躯体为容器,以千百年来我们积攒下来的冤魂怨鬼为硝……若是要把整片流荒都消灭殆尽,是否是区区小事一桩?”
“你不想活了么?”齐遇冷笑一声,“为了灭我而牺牲自己?你舍得?”
瑞叙的声音长长叹了一口气。
“可惜,你终究是不够了解我呐……”他低低地笑了笑。
“这从来不是什么牺牲……这是涅槃。在毁天灭地的那一瞬间,我即登顶……
“我即成魔成神,成万世唯一。”
齐遇目光一凝。他只来得及微微张开口……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那一瞬间将在齐遇的记忆里驻留很久很久,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点拉长,让那瞬间里发生的所有细枝末节,每一帧、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地淋漓尽致地刻在他的记忆深处,刻在他生命转折点的那块默然的石碑上。
齐遇没有看清那颗球是怎么爆炸的,他的视线突然被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占据。
“齐遇你听我说,不能让这家伙把流荒彻底毁了,我需要你体内的神核!”
简风琢没给齐遇任何反应的时间,他背对着黑球,两只手摁在了齐遇的鼻翼上,满眼的绝望和坚定深深地看进了齐遇的眼睛里,他琥珀色的浅瞳深处闪动着一模一样的金色流光。
齐遇一时呆住了,他仿佛陷进了那对琥珀中,沉进了最深处,在一片蜜色的世界里看见了那流转的金光,如一条条缎带般围绕着一颗小小的光球优雅地起舞。
远远的,传来沉闷的雷声……不,好似是爆炸声……金色光带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但并没有失控,依然保持着极其优雅和流畅的姿态围绕着光球涌动着、旋舞着,看得齐遇入了迷。他的大脑变得异常迟缓,过了许久才慢慢想着:刚刚那声爆炸……是什么?
是什么?
骤然炸开的黑色与迸发的金光相撞在一起,一时间天地失色,唯有万丈金光在一刹那笼罩四野,将瑞叙最后爆发出的混沌之力不留一丝余地地包裹其中,随着震碎山河的巨吼,混沌的黑暗不甘地刺穿了层层金光,企图将它们吞噬入腹,然而更强的光芒再次迸射出来,出逃的黑暗再次凐灭在强悍的金光中——此时金光已耀目成了极致的白,就连妄修也疾速瞬移出了几百里,以避免被这可怖的白金色光芒吞噬。
地动山摇,万物震颤,涛涛天威再显于世,渺小的生灵们再一次瑟缩着躲进角落,对那神秘的无穷之力所产生的畏惧几乎要将他们的骨头悉数震碎。
在九蘅的某个隐蔽的地方,太之湘被去无踪和坠金护在身后,捂着耳朵缩成一团,身体跟着大地颤抖着,大大的眼睛里不觉盈满泪水。咚咚咚,咚咚咚……她咬紧牙关数着剧烈的心跳,祈祷一切都能快快过去……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第三十三下时,大地终于停止了颤动。一切仿佛是那么漫长,又仿佛转瞬即逝。
占满整个世界的强光褪去了,天上久积不散的乌云也散去了。人们抬头看着久违的蓝色天空,一时恍如梦中。
妄修缓缓睁开眼睛,待自己视野恢复清明后,他迅速前进,朝着爆炸中心掠去。
很快,他看见了。
那里已是烟云尽散,齐遇单薄的身影静静悬浮在半空中,他垂着头,面容沉静,似是陷入香甜的睡眠。一条条金色的流光如缎带般围绕在他的周身,缓缓转动着,起起伏伏,舞出优雅地弧度。
而在他的胸口正浮动着一片柔和的金光,一颗小小的光球浮现在他的体内,将他的胸腔照耀得金灿灿一片。
除此之外,遍寻不到简风琢和瑞叙的身影。
妄修僵硬地转着脖子,企图在地上找到哪怕简风琢的一条残肢断臂……没有,哪里都没有他的痕迹。清朗的风从高高的青天吹来,拂过储光庭的废墟,试图将这空荡荡的世界填满。
妄修仰起头看向透蓝的天,头一次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他轻轻呻吟一声:“天杀的,我可无法同时应付祢朔和齐遇两个家伙啊……”
像是听见了妄修的呻吟,又像是听见了轻柔的风声,齐遇突然抬起头,缓缓睁开了眼。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