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戚这两天又做噩梦了。
她本来心情还不错。因为和律师交流过,如果不要对方财产的话,快速离婚成功的几率很大。
这点好消息够她开心好几日的。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人轻松了,绑架事件的阴影便淡化了一些。
独处的时候,黑铁那恶魔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也能忍耐着,等这阵幻觉过去。
可能她的情绪也有点欺软怕硬吧。
徐今轶一连两天都没有出现,那些负面情绪便像森林里伺机而动的野兽,再次窜出来企图扑倒她,咬断她的脖颈。
朝戚躺在床上,浑浑噩噩间,难受得想吐。
仿佛溺水。
她一点点沉下去,然后扑腾,好不容易浮到水面上,才发现掉入的是又窄又深的井。
上方是一小片天空,灰暗的。
她绝望地叫喊着,无人路过。最后只听得到自己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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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流元再一次坐在范小鸣俱乐部的酒吧里,同样的位置,他在左,范小鸣坐在右侧。
同样的调酒师,同样的两杯酒递到他们面前。
"今天又怎么了?流元哥。"范小鸣道。
他听说嫂子要和纪哥离婚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一想到他可能是那根导火索,吓坏了,赶紧连滚带爬找纪流元道歉。
纪流元却说,和他没什么关系。
“喝点?”范小鸣见他不说话,摇了摇酒杯,要和他碰杯。
纪流元拒绝,把眼前的酒杯拿远。
“今天不喝酒,喝酒要误事。”
他以前是个挺克制的人,烟酒都少。
这一年来接手公司,压力大,感情也不顺。
一时找不到更好的排解压力的办法,只能通过烟酒暂时纾解。
“和嫂子现在怎么样了?”范小鸣问。
这两人的情况,他一个局外人还真不好说。
纪哥想挽留林赴雪的时候吧,林赴雪躲着他。现在喜欢朝戚了吧,朝戚不喜欢他也就算了,还看上了别的帅小伙。
哎,时代变了。这年头霸总都没人要了。
人家执意要离婚,纪哥就算死缠烂打也没用啊。
顶多拖个一年半载的,最后还不是会判离。
“我会想别的办法。”纪流元心里还存着一点期望,“如果她能在这段时间里爱上我呢?”
范小鸣:“纪哥,人家现在正喜欢……”那帅气体贴的保镖呢。
要他看,这爱来爱去的,听听都累得慌。
还不如像他这样,游戏人间,片叶不沾身。
“他不会再出现了。”
范小鸣没听懂他的意思。
他觉得纪流元太执着于得不到的感情了,这样很累,完全是浪费光阴。
他提出另一种可能性:
“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嫂子是因为把她当成了林赴雪的替身?”
范小鸣私下里不止一次怀疑过。毕竟她俩某种程度上挺像的。
“她们不一样。”纪流元道。
也许她们曾经诞生于同样的冬天。
可是如今,林赴雪落在世俗里,以后会像他一样变成瓦砾上的一抹灰。
而朝戚飘落在雪山上,永远是最亮眼的一片白。
纪流元又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她。我和她说我喜欢她,爱她,想给她她想要的生活。”
“可是朝戚说,她被绑架的时候,那些人把她关在狗笼里羞辱。她说她的婚姻和那场绑架没有区别,这里也是狗笼。”
“她怎么能这样说……”
纪流元垂着头,此时的他像个不得志的诗人,在感情的断桥上流浪。
范小鸣听完,不由地对这个接触不多的嫂子产生了点佩服。
“其实,想留住一个女人和想留住一个男人的方法是一样的。”范小鸣斟酌着,说道。
“什么?”
“纪哥,你想想,咱这圈里,小三上位靠的是什么?”
观察到纪流元黑下来的脸色,他急忙道:“我不是说你是小三啊纪哥。就是打个比方。”
“婚姻除了靠利益与情感维系,还得靠孩子。如果嫂子发现自己怀孕了,那她还能离婚吗?她还会离婚吗?孩子需要一个父亲,需要教育和家庭基础。”
纪流元怔怔地出神。
范小鸣点醒了他。
这确实是目前来说最有效的办法。
可是也同样卑劣。
他可以预见,如果他真的对朝戚这么做,她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他。
“她不让我碰她。”纪流元道。
“啊?”范小鸣大吃一惊。
原来这两人结婚那么久了,还没有夫妻之实啊。
怪不得关系这么生分。
肉.欲之爱也是维系婚姻关系很重要的一环嘛。
范小鸣意识到他提了个糟糕的意见,不再多言。
纪流元说着今天晚上不喝酒,但回家的时候,还是沾了酒气。
经过朝戚房间的时候,他好像听到细碎的哭声。
他停住了脚步,敲了下门,无人回应。
依然有哭声断断续续从里面传出。
纪流元怕她出事,去找了备用钥匙开锁。
房间里一片黑暗,她已经睡了。
声音正是从床上传来的。
像猫的呜咽。
出于某种隐秘的心理,他没有开灯。而是摸索过去,伏在她的床前看她。
月色下,她额头上起了一层汗,一张脸皱着,睡不安稳。
做噩梦了吗?
他想。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去她的梦境里看一看,为她驱散阴翳。
朝戚的手胡乱地摆动,像是要赶跑坏人。
手拍在他脸上,发出一声轻响。
纪流元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没事,别怕。”
她仍沉浸在睡梦中,可是却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
她将他的手抓得很紧,像是抓住生命最后的稻草。
她梦呓道:“徐今轶……”
仿佛一截火车自他眼前的轨道前掠过,纪流元的脑袋里轰轰作响。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下午,她发烧很严重,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神志不清说着梦话。
原来那天她吐出的那个字,是徐。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
他握住朝戚的那只手渐渐发紧,力道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心里那团火又起来了,恨不能烧干草原与河流。
他在嫉妒。
嫉妒另一个男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她的喜欢。
就连他走了,她在梦里也要喊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细碎的哭声停了。
朝戚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