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北静幻
周期运转很顺利地在我上半身进行，下半身卡住了，下不去，我索性便只管让上半身形成流动的灵脉循环，很快，我的上身就感到打通血脉般的温暖，灵力充盈。
我伸出右手掌心，一滴又一滴跳跃着闪电的艳紫色液滴冒出我的掌心，四周的灵气被我呼吸吐纳着进入体内，再以实体的方式出现在我掌心。
直到紫色的液滴化为一窝流动的紫水，我翻手，将他们倾倒在干燥的脚下土地。
它渗入土壤，静默，长出紫色的新芽。我默念起拗口的咒语，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我脚下的整片土地都开始松动，剧烈地震，在歪扭中我看见了粗壮的根甚至破土。
它为我伸出树枝，将我奉上树顶的宝座。
紫到妖冶的树继续长大，不断长大，阴云与闪电环绕在它身边，当它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即将高过修炼场的高墙，我吐露咒语，它停滞生长。
北静渊透过透明的屏障仰视着我，我从他小小的眼睛中看见了最纯粹的仰慕和憧憬。
我有点恍惚，因为他露出的神情很像一个我认识的故人，至于是谁，我忘记了。
我抚摸着我的树，向它告别，然后念下最低爆破的咒语。
明明已经是最低伤害的爆破了，却还是响得要命，我在其中都耳鸣了。
好久一阵滚滚浓烟散去后，我的耳鸣渐渐削弱，抬眼去寻找北静渊，却发现一个人距离我五米开外，半身烟尘缭绕，静静注视着我。
当我看清她也当她看清我。
这个陌生的中年女人从一开始愤怒而忌惮的目光变为了不可置信的惶恐。
直到烟云全然散去，我们依然微妙地互相保持静止——她看着我，我望着她。
到最后还是我打破的僵局，我抱拳：“在下逍遥宗卢长老亲传弟子筝卿，不知阁下是？”
她不答话。
北静渊从安全观望台跑出来，到那中年女人身边：“娘，是我带筝卿姊姊来的，您责罚我吧。”
娘？也就是说，站在我面前的女人就是北静幻，我的妹妹了。
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了。
北静幻只是托了托北静渊的背，目光并未离开我，她的声音发颤，颤得要命：
“刚才您可是施展了参天树？”
我答：“是。”
“何时学会的？”
“不才，今日拜读此技，今日而成。”
“那您，真正的姓名是什么呢？”
我沉默了。
“即来了，为何不第一时间来见我？”
她的语气咬牙切齿。
我答：“我被你拒之门外。”
她则说：“我怎么知道是你在外面，你倒是闯进来见我啊。”
我又一次沉默。
良久后我回答：“我失忆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北静幻愣住了。
北静幻把北静渊打发走了：“小渊，你去找你二姑拿下个月你们要用的修炼道具去。”
然后她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你陪我走走。”
我自然是转着轮椅陪她走走。
北静幻带我穿过许多僻静的小路，我们一路出了到了北静家族区域的最边缘，进入一片未开荒的丛林，我的轮椅在泥土、石子、树枝满地的荒地上艰难地行走，北静幻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过来推着我走，并问我：“你腿怎么搞的？”
我说：“没怎么搞的，就是坏了。他们把我的命救回来了，但是我的腿坏了。”
北静幻说：“大家都传你在那场战役里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北静幻就不再说话了。
然后她推着我好久，久到我不禁问她：“我们到底要去哪？”
北静幻却答非所问：“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我回她对不起。
我们从中心修炼场走了一个时辰之久，终于在丛林中柳暗花明，来到一处池塘。这处池塘的水清澈而碧绿，目测就可见底，大致才及腰深。周遭茂密的竹子与许多草木，绿汪汪的，漂亮至极。
我惊叹：“还有这种地方？”
北静幻道：“看来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在我面前蹲下，拍拍自己的背：“上来，我背你到池塘边去。”
我迟疑：“不好吧？”
她不耐烦道：“或者我把你从破轮子车上薅下来，你自己爬过去。”
我抿嘴，还是趴到她背上让她把我背起来了，但自然而然地就劝说起来：“女人家这么凶讨不到丈夫的，好好的夫郎都被你的暴脾气吓跑了。”
北静幻只道：“这招早没用了，我早找到夫郎了。”
说完这话，我和她皆是一怔。
我问她：“我以前也这么说你？”
她答：“嗯。”
北静幻把我放在了池塘边，她脱下了自己的鞋子，挽起自己的裤脚，将腿伸进池塘晃晃荡荡。
我也就学着她做，揪着自己的裤腿把没有感知的双腿耷拉进水中。
北静幻看着我的脸，她贴得很近，如果不是知道我们两个是实打实的亲姐妹关系，我认为她下一步就要亲上来了。
她见我往后退，也就离我远了，她说：“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看过。”
我不禁笑问：“你原来从没见我这么好看过吗？”
北静幻垂着头点头：“你在我印象中要么是衣衫褴褛发丝细黄，一派营养不良。要么是苍老如将死之人，丑陋得我不敢和你相认。最后一次见你，你来看我成亲，腿瘸了一条，三十几岁的人却像四十几岁，虽然比之前快死了的样子强，但也，不怎么好看。”
我听后陷入沉默——我吃苦我能接受，但我丑了这么多年？
北静幻见我陷入沉默，她安慰我道：“嗯你活着就很好。我一直都很希望你能活得风风光光自由自在的，当年听说你在中域的逍遥宗做了少宗主，后来又做了宗主，我很开心的。”
我看了她，又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然后你就听说我在和魔教大战中被人打死了？”
北静幻说：“差不多。但不是被打死了，是魂飞魄散，尸骨不存。”
我笑了：“这么说你遇见鬼了。”
北静幻歪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她荡了荡腿：“只要是你，是人是鬼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