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府内仅仅只有两名女眷。
王爷早逝，只留下王妃与其女二人。王妃姓尹名黎，其女随父姓，唤饮霜。
管家寻着岳饮霜的哭声走进院子，关心道:“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仍然哭哭啼啼:“今天的菜太难吃了!”
跟着过来的俞小小:?
管家痛骂道:“你做这些奇奇怪怪的菜干什么?我们王府养你……”说到一半他就卡壳了，因为他想起来这孩子是临时招过来帮忙的。
管家沉默了，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俞小小摆着一张“你们都不懂艺术”的臭脸。
见众人不说话，大小姐又抹眼泪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管家“唉”了一声，劝道:“小姐，你这又是怎么了啊?”
“这个椅子摆在那儿碍眼!”岳饮霜指着不远处一个椅子。
管家原先温柔的眼光在转头后看见林迁月二人就变得暴躁，他凶道:“还不去搬?!”
顾方野默默地去搬椅子。
谁料接下来大小姐又各种作妖，不停地哭哭啼啼。在从小照顾她的管家终于忍受不了的时候，岳饮霜眨着噙泪的美眸，低声道:“爷爷，我舍不得你。”
管家暴躁的脾气顿时软和了下来。
他有些错愕地站在原地，原先批评的话语咽在肚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叹息。
兴许是陆禾的丹药药效太强，林迁月到现在还感觉有些头昏。她实在站不稳了，险些倒下去。顾方野及时扶住了她，低声道:“你没事吧?”
林迁月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事。
顾方野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表达自己的状态很不好。
管家见大小姐又开始不停地苦恼，身后两个佣人则眉目相对四目传情，还有一个小矮个摆着一张臭脸杵在一旁，他终于忍不了了:“够了!都别吵了!”
四人都抬眸看向他。
大小姐嘤嘤嘤:“爷爷……”
他头疼:“大小姐，人总是要娶妻生子的……男人要娶妻，女人要出嫁，这都是在所难免的……”
林迁月低下了头，神色晦暗不明。
岳饮霜撒娇道:“爷爷，可是人家想永远在鬼王府，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这世上没有顺遂的事，”管家已被她弄得有些烦了，“男人娶妻生子，女人相夫教子，这都是命。”
“人不可能逃脱命运。”
*
“你心情不好啊?”
敲锣打鼓的奏乐声又在耳边响起，林迁月本就莫名的情绪更是低落。她实在有些头疼，甚至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没有。”
顾方野又凑了上来:“你别伤心啊，还是你身体不舒服?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身体不舒服，我这边有丹药……”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大小姐房内一阵咒骂声响起，接着又是碗碟被砸烂的声音……小姐的哭声和夫人的叫喊声和这些杂乱的声音混在一起，令这个本就雾蒙蒙的空间更添了几分凄冷色彩。
柳云峥凑上前道:“想必这就是五百年前鬼王府之事了吧。”
顾方野也没抗拒，点头道:“不错。”
这柳云峥也奇怪，明明是特立独行的性子，居然也会和别人攀谈?
但若他们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柳云峥耳垂染上了微红。
柳云峥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强装镇定道:“顾师弟，想来也知这鬼王府之事?”
顾方野继续点头:“不错。”
这不就把天聊死了吗?
顾方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很难回，便绞尽脑汁道:“柳兄你……”
说到一半他就卡壳了。
总不能让他直接问你为什么过来跟我说话吧?
柳云峥其实是想和他们两人组队的。
他见顾方野二人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不免有些急了，他低声道:“你们不知道吗?这地方有……”
他还未说完，便见房内一位夫人跑了出来。她眼妆浓墨，一身血色红衣和苍白肤色显得说不尽的诡异。她此时正捂着眼睛，一滴滴泪从她面颊滑过……
柳云峥几乎是立刻停住了嘴。
顾方野听他如此，也似乎明白了他前来攀谈的缘由。
那名夫人正是岳饮霜的母亲——尹黎。
尹黎能够成为鬼王府的主母，姿态与容貌皆是上等。即便这些年的丧夫之痛苦苦折磨着她，她也仍然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但，她方才在女儿房内歇斯底里的模样着实让这三位少年人有些受到了惊吓。
“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嫁!”
“你不是你自己，你是我的女儿，我把你生了下来，我就可以支配你的一切!”
就是这样的女儿面前霸道强势的母亲，却在背后偷偷落泪。
看着林迁月频频皱眉的模样，顾方野小声问:“你真没事吗?在空间其实也不是不能出去……”
嗯，就是有点麻烦。
林迁月摇头道:“不用。”
她声音有些闷，顾方野还是有点放不下心。
见三人杵在一旁，那夫人指着林迁月冷声道:“你，给我过来。”
林迁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几秒后也犹犹豫豫地往前走了几步。
夫人眼下还有些泪，声音却极冷:“你都听见了?”
林迁月点头。
半晌，她又学着家仆的模样说:“……奴婢听见了。”
她这话说得磕绊，尹黎却没有过分苛责她。
“你可觉得，吾做得过分?”
林迁月面不改色道:“夫人良苦用心，小姐自会懂得。”
她冷哼一声:“我看她可不像懂的样子!”
顾方野紧张兮兮地看着这儿的情况，默默地往前走了几步，柳云峥也跟着他迈了几步。
林迁月开口:“有些事情，小姐经历了，自然就懂了。”
她这话说的令夫人心里畅快，她欣赏道:“你唤什么名字?什么职位?从今往后，你便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女了。”
“是……”
没有人看见，窗后，岳饮霜抱着双腿啜泣的模样。
*
这个空间总是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
俞小小也沉眸看着眼前这片诡异的雾气……嗯，他好像还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唢呐声。
果然是柳云峥吧!
他果然还是不放过自己!
明明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要揪着他不放啊!
刘唐哼了一声:“小孩，你有点水平，但也别被老夫我弄自卑了。”
俞小小无语:“我可没自卑。”
“你啊……”刘唐叹了口气，“你若是好好做菜，绝不会落人下风……”
“你为何偏偏要用……这种方式呢?”
“与你无关。”俞小小转身就走。
刘唐却起了惜才之心。他虽天赋异禀、厨艺高超，但一身技艺却无人传授。他拦道:“你为何学厨?”
俞小小却傲得很:“与你无关。”
他死也不愿意做那些所谓的美味佳肴去媚俗地讨好一群蠢蛋的味蕾。
刘唐却不死心，他继续道:“你这孩子……”
正当他们两个拉扯时，门槛外又出现了一个模样清秀佣人打扮的男孩。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独属少年的生气，清润的嗓音在厨房内响起:“刘叔，大小姐午后要喝莲子羹!”
“行，知道了。”
“嗯嗯，那我先走了。”
只听过他声音，俞小小就不难猜出这少年该是多温润的性子。想必，他定是个温柔清秀的男孩。
俞小小透过薄薄的云雾隐约看见他的五官——他暗叹这少年长相实在出彩——又看见他转身离开的单薄背影……
紧接着，他又听见那少年“哎”了一声，偏过头来含笑道:“刘叔，瞧我这记性，夫人说想喝您上次特制的藕粉。”
“行，”刘唐正欲让俞小小给他打下手，就看见他一副怔愣的模样，“咋了你?”
少年看见自己被如此吃惊的目光盯着，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他害臊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俞小小更震惊了。
他“啊!”了一声，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不小心踩到水狠狠地摔了一跤。
这张脸，他实在是很熟悉。
这张脸，全修真界没有一个人能忘记。
这张脸……
是少年时期的裴应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