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笔锋一顿。
将于谦的那首传世千古的石灰吟写了上去。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于谦的这首诗，虽然辞藻并没有那么的华丽。
但这其中，却带着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
在华夏咏志诗之中也可属于上乘。
将第一道题做完之后，张牧的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颗大石头。
科举试卷，说来说去，也就是分为三个部分。
帖经。
诗赋。
策论。
堂室时，以帖经为重。
贴经呢。
多是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只需要将四书五经熟记，并不算难。
看你是否勤快，和记性好不好罢了。
故曰，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而之后的乡试、会试、一直到殿试。
诗赋和策论这部分的比重则越占越大，策论一项需要立意新颖。
而逻辑自洽，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文章极少。
所以说，科举之中，拉分的便是这诗赋。
就如同高考的数学一般，得数学者得天下。
而在科举中，便是得诗赋者得天下！
不仅要求诗赋有韵，而且还要言之有物。
反正朱元璋是最忌讳那些酸诗，又要简朴又要大气，真的很难。
幸好，还有首于谦的这首诗还能借鉴下…
下一秒，
张牧笔锋一挪，指向了第二题，
《行赏忠厚之至论》
张牧暗道：这是一道标准的八股题啊！
要按照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格式去写。
除此之外，还要使用四书五经的原文…
当然了，格式是基础。
要想得高分，还得是看内容。
张牧眼睛一眯，前世好歹也是个小镇做题家。
只要看到题目就会下意识的将其分解开来。
而往往答案就在这些题目之中。
行赏，忠厚。
行赏，是手段，而忠厚，则是标准。
这倒是符合朱皇帝的用人风格。
对忠诚厚道之臣大行赏赐。
而对贪赃枉法之辈则是大杀特杀，
说实话，这道题很简单。
这是一道政治正确的题。
只要大肆歌颂朱元璋赏有德罚有过的治国手段，便也能得个乙等。
这就是，想领导所想，做领导所做。
一切都按照领导的想法去写，准没问题。
不过，若是如此写下去的话……
可就与张牧的想法截然不同了。
张牧一直觉得贪官的存在，主要还是政策的问题。
当然了，固然人性的贪婪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但明朝贪官如此横行，绝对是朱元璋政策出了问题，
而贪官往往又是些能吏。
试想一下，做为一个贪官，既要捞钱，还要协调上下。
还要瞒得住皇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既要有能力也要有胆识！
如果有方法，能让贪官不贪。
让这些人把智慧用到正地方，这才是治本的办法！
就像乾隆皇帝重用和珅一般。
和珅是贪官吗？他贪了半个国库，当然算贪官！
他要不算贪官，那这世界上可就没有贪官了。
但问题是，和珅这个人，乾隆玩的转。
这样的贪官，有才干，留着的用处远比杀了要更多。
而朱元璋行赏忠厚之人的也原因极其简单。
就是想将忠厚之人立为榜样，再导之百姓向善。
更多的是道德层面的作用，
但是，存在一个恐怕连朱元璋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如果忠厚成为了选官第一标准，那么，能力又该放在何处呢？
忠厚之人，固然好用，不用花太多的心思防着。
但忠厚之人，往往也都伴随着能力平庸。
如果一切都以道德为基础去做事的话，那么大明朝早就灭亡了。
道德这个东西，是用来约束百姓的，是用来创建文明的。
但一国之君，一国之能臣，太讲道德的话，那岂不回到春秋战国时期了？
打个仗还得守规矩，今天天晚了，咱明天在打。
打仗之前还得等你排好兵布好阵。
这成啥了？
人啊，为了某些东西，自私点，有点坏心眼子，没毛病。
毕竟，兵者，都讲究诡道也。
更何况官场？
然而，这也是历代君主们都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有道德污点的能人，道德高尚的庸人。
选择哪个？
当然，肯定会存在诸葛武侯那样的德才兼备之臣。
但这等人才实在太少太少，张牧是站在一个普遍的视角来提出这个问题的。
若是在乱世之中。
曹丞相给出的答案，是唯才是举。
管你是杀人放火还是吃小孩，只要你是能人，我就用！
若是在盛世，大多君王则选择的是德大于才。
尽管如此，
往往在历代王朝传到第三代的手里时，
道德建设早就已经丧失殆尽了，
而大明朝，朱元璋选择的也是德大于才…
但是，这样真的是对国家有利的选择吗？
恐怕谁也给不出一个最优的办法。
但是，张牧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路了，
想到此，张牧挥笔行书，开始作答第二题。
主考台之上，燕王朱棣的视线只锁定在张牧的位置。
见张牧眉头紧锁，片刻之后，终于动笔。
朱棣心里也跟着长舒口气，
大同知府则是死死盯着考场前排，
自家儿子。
见自家儿子运笔如飞，大同知府面带笑容，在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本来他想着自己作为主考官，能给自家大儿开个小门。
但谁想到，从来对科举没兴趣的燕王殿下这次竟然要求主考，
燕王有这要求，他大同知府敢不答应吗？
除非是脑袋不想要了。
可这也就是算了，大同知府知道燕王不会出题。
以为这出题权还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却万万没想到，燕王殿下竟把大儒长子给请过来了！
要知道，这位大儒长子可是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
那陛下还求着此人入翰林院。
宋瓒一连拒绝三次。
和这样的人打听试卷内容，大同知府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
这眼看着自己也帮不上宝贝儿子了。
大同知府心里是要多急有多急。
所幸自家儿子也是争气，不用自己也能写得运笔如飞！
真定府知府则是一副老好人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