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开口,“李乐乐……喜欢谢小猪的。”
话音未落,在场的所有人都猛地抬了头。
谢淮竹指尖都是麻的,看着她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
空中的影子在那句话后悄然红了眼,带着哭腔叫他,“谢小猪,你听到没有,我喜欢你的!”
他听到了。
谢淮竹听到了。
他抑制住内心的狂喜,轻咳了一声,佯装镇定接过了她的答题卡。
手中的东西一松,时雨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接了我的答题卡,就不许生气了哦。”
“不生气。”
他低头去看她写的内容,但什么都没看进去,唇角忍不住地上扬,余光悄然在她身上瞥过千万遍。
时雨像是完成任务般轻松了不少,听到他又问,“什么时候练的字?”
“没练,写好了就是这样。”
“好看,”他终于笑了,眉眼都带着笑意,“比你之前写的要好看。”
俊朗的少年笑起来更多了几分少年气。
李乐知嘟囔,“哪有!”
时雨也笑了,学着她的样子嘟囔,“哪有!”
手中的答题卡被折的有些皱巴巴的,谢淮竹一点一点把他抚平,抬头问她:“明天一起回家?”
时雨去看李乐知,后者冲她点了点头。
“好。”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约定好一切,时雨就跟着父母回家了。
谢淮竹手里依旧拿着那张答题卡,和叔叔把他们送出门后才有时间好好看看。
其实在成绩出来的那天,他就已经看过她写的这篇作文了。
语文老师拿着这篇全校第一的作文在班上传阅,他是第一个拿到的。
他很自私,自私到偷偷把那张复印件给藏起来了,在全班议论着那张卷子去哪的时候,他默不作声掩藏了这份心思。
他想,等乐乐把作文给他看的时候,他要怎么装作没看过的样子然后夸她,她难得拿到全校第一的好成绩,肯定很开心。
可是谢淮竹没想到,还没等到李乐知开开心心把作文给他看,他就看到她把写着作文的答题卡给了另一个男生,还要与自己保持距离。
那一刻的心情,大概就是叔叔所说的不高兴都写到脸上了吧,但她却没发现。
谢淮竹翻到作文的那页,想到这些天的心路历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到头来只是一场误会。
他还以为……她真的不喜欢他。
“看什么呢,笑成这样。”
谢闻迟走过来擦了擦手,就看到小侄子笑得像是要当爹了似的。
“乐乐的作文,”谢淮竹给他叔看,“拿了全校第一,所有老师都在夸。”
“全校第一?”
谢闻迟一不小心笑出了声,但还是接过了那张答题卡,低头看了一眼。
谢淮竹笑着应了一声,“她总成绩不是很好,但作文写得不错,学校也是第一次考散文,她能写到这个程度,已经很棒了。”
作文题目是《路》。
谢闻迟一一看去,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我记得她以前的字不是这样的。”
“她以前总喜欢连草,看上去就很乱,现在一笔一划……”
“借我看一下。”
谢闻迟没等他说完,拿着答题卡倏地起身走进了卧室。
“叔?”
谢闻迟像是没听见,走到屋子里翻到了柜子最深处,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满满当当都是泛着岁月痕迹的书信。
他打开一封,泛黄的纸上密密麻麻写着整齐清秀的字体,带着时光的温度,烫得他心里一颤。
[阿迟:
最近可好?
近来气温骤降,记得添衣。
你寄来的酱牛肉我已经收到了,妈妈也知道我每天都在偷偷给你写信。都怪你,害我瞒不住了。酱牛肉很好吃,妈妈说要送点给亲戚们尝尝,我没舍得,都给存起来了。作为回礼,我学着做了些点心给你寄过去,我不能多吃,就只尝了一小块,很甜……
……
小年已至,顺遂安康。
祝好。
小葵。
2003.1.13]
谢闻迟握着书信的指尖发白,视线在两张纸上来回切换,贪婪地找出了所有相同的字迹,颤着手从书信下翻出了一本散文集,在文章的最后,写着这么一段话:
[我站在时间的出入口,回望曾经历经的种种,再探望前方光明绚烂的未来,恍然发现轻舟已过万重山。]
那一刻,他的呼吸逐渐变重,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想在脑海中慢慢升起。
一时间,所有的过往像是慢动作的回忆片从脑海中闪过。
[“太甜了,吃多了会胖的。”]
[“叔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那你知不知道一中出过什么事?”]
[“比如,失踪,或者是意外死亡?”]
[“叔叔是什么时候毕……”]
[“叔叔……”]
“叔叔!”
谢闻迟猛地回神,回忆穿越现实,他回头,看见谢淮竹站在门外一脸关切,“叔,你还好吗?”
谢闻迟怔怔地看着他,一滴泪悄无声息落下。
“叔……”
“我没事。”
谢闻迟闭眼缓了缓神,取了眼镜按了按眉心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才睁眼重新把眼镜戴上,把满地的书信给收了起来,起身把手里的答题卡还给了他,“这个还给乐乐吧。”
谢淮竹见他状态不是很好,有些担心,“叔,你怎么了?”
“想到了一些往事,没事。”
谢闻迟收拾好情绪,没让小辈担心,“对了,之前说下个月的芭蕾演出,你问一下乐乐去不去。”
“芭蕾演出?”谢淮竹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回事,有些不解,“小时候我和乐乐不是都去过吗,她从进门就在睡,说以后再也不去了。”
“去问一下,告诉她是芭蕾女王秦箫女的最后一场巡回演出,她会去的。”
谢淮竹虽然不解,但还是听了叔叔的话,“那我明天去问一下。”
“嗯。”
谢闻迟没有再多说什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将此事揭了过去。
直到夜深人静之时,十八岁的谢闻迟狼狈地站在雨中呼喊着,寻找着,烟雨迷失了他的眼,沙哑的嗓子湮没在了暴雨声中,他漫无目的地找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