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叔侄俩平日里的话都不是很多,除了日常话题,更多的还是安静地忙着彼此的事。
唯有今天,谢闻迟总是要在墓前和父母聊聊近况,和哥哥说说小竹的情况。
时间仿佛是一晃眼就过去了,谢闻迟扭头看着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举了小杯酒倒在哥哥的坟前,笑道:“之前你总担心小竹跟了我没个正型的样子,现在你自己亲眼看看,我养的好着呢,没长歪。”
谢闻迟倒了一杯,又倒了第二杯,“你这孩子跟你一模一样,摊上我这么一个小叔,也默不吭声的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整日操心这操心那的,跟你当年一样,人都说老实懂事,我看着却不好。”
“叔,”谢淮竹蹲下身,出现在叔叔面前,“你看我,你给我养得多好,我爸要看见了,不知道多乐呢。”
“你小子——”
谢闻迟笑着摇摇头,把手里重新斟满酒的小酒杯递给了他,“给你爸敬一杯,他生前就爱喝这小酒,可惜最后那段日子没能喝上。”
谢淮竹接了,说了几句想念的话,才把酒给倒了。
给长辈们扫完墓,叔侄俩又开车回了家。
路上的气氛总是要沉闷几分的,往日谢淮竹还会主动聊聊学校里的事,但这次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叔,你今年过完生日,就37了吧?”
谢闻迟开车,却也抽空看了他一眼,嘴上开着玩笑,“嗯,怎么了,还想给你叔庆祝大寿不成?”
“没,三十七哪算大寿,”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把那句话问出来了,“叔,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怎么突然突然问起这个了?”
“你之前一直说工作忙,还要照顾我,没有心思结婚,现在我也这么大了,再过几年我都要到结婚的年龄了,你再不‘嫁’出去,就没人要了。”
谢闻迟一听,当即乐了,“你才多大就想到结婚的事了?你想结婚,乐乐答应不?”
谢淮竹聊天聊到自己身上,耳根又控制不住染上了红色,但也知道叔叔这就是嘴贫,干脆别过脸不理他了。
许久,谢淮竹才说出来自己真实的想法,“叔,如果是因为我才……我现在也大了,可以搬出去住了。”
谢淮竹很多事嘴上不说,但都闷在心里。
这些年谢闻迟带着他有当年哥哥留下的遗产,虽说不上艰难,但也是不好过的,尤其是刚毕业那段时间,更多的时候常常顾此失彼,反倒给李家添了许多麻烦。
好在,李家是个好人家,两家帮衬着走到现在,过得也像是一家人一般,但谢闻迟未婚这件事,一直在他心里压着。
他想不通,叔叔工作稳定,长相也是一表人才,没有理由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任何异性的存在。
唯一的理由……那就是那些女人,都介意他带着一个孩子的事。
这也是正常的。
谢淮竹安慰自己,只要自己长大了有能力独立了,就不会再成为叔叔的累赘了。
谢闻迟听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两分,最后还是选择在一个适合停车的路口熄了火。
“谢淮竹。”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就算很多事没有说出来,谢闻迟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想什么呢!这套房子还是当年你爸给你留的,就算要搬出去,那也是我搬出去。”
谢淮竹捂着脑袋,试图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无非就觉得你耽误我了,我这些年不结婚都是为了你,是吗?”
他低头默认。
谢闻迟笑了,“人不大,想得还挺多。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少年老实回答:“奶奶说,你是家里最有文化的,爸爸就让你取了。”
“哈,”谢闻迟笑出了声,“这说明你就非得给我当这个儿子了!”
像是触及了某些往事,谢闻迟收回视线望向前方,“再说了……”
他说完这三个字,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谢淮竹看他,“什么?”
“没什么。”
谢闻迟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是想说,当年你爸为了养我让我读书,十来岁就辍学出去打工,我到现在都住着他买的房子,转头却要把他儿子踹出家门,我要能做出这种事,我还是人吗?”
“小竹,我养你,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这些年,虽然真正亲力亲为带你的时间不多,但也是真真切切看你从一个奶娃子长到现在这么大的,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亲儿子的存在。至于我结不结婚这事,和你没关系。”
谢淮竹动动唇,叫他,“叔……”
“当年我也遇到过我很想结婚的对象,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分开了,就再也没想过这事了。”
谢闻迟望着前方,有些出神,“我只是没娶到想要娶的那个人,不想就这么凑合过一辈子。现在也有你了,你也长大了,我更不需要为了你需要一个妈妈这些理由去刻意找那么一个人结婚。”
“当然!”他回过神,笑得有些痞气,“你如果说你现在还需要一个妈妈,我或许可以朝给谢小竹找个妈妈这个方向努把力。”
谢淮竹那就快要掉下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后愣是收了起来,他撑着脑袋有些无力,“叔啊……”
谢闻迟笑笑:“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
“那我们回家。”
谢闻迟重新启动车子,既然聊到了谢淮竹的妈妈,他也不免多问一句,“你恨你妈妈吗?”
谢淮竹的妈妈在谢闻州,也就是他的爸爸病逝后,就离开了。
可能也是年轻,不愿意不到三十岁就一辈子困在那个小小的农村,也不愿意一个女人带着孩子闯荡,丢下谢淮竹一个人就走了。
谢淮竹对妈妈的印象不多,但竟然也记得那是一个午后,妈妈抱着自己哭过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恨吗?
“不恨。”
谢淮竹望着窗外,开口道,“她去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我有什么资格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