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阳公社不愧是青县富裕程度，排名第一的公社。
办公的地方是一座灰色的三层小楼。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一辆军绿色的带棚卡车，并排停放在公社大院里。
自行车整齐地放在专门的车棚里。
谷苗是第一次来北阳公社，一时摸不准冯为民的办公室在哪儿。
她拦住一个小姑娘打听。
姑娘热情的给她带路，走上三楼，指着最东头的一间办公室道：“那就是我们书ji的办公室了。”
“谢谢你，请你吃糖。”
谷苗从挎包里掏出两块进口巧克力，放到姑娘手中。
“呀，这个我以前吃过一次，特别好吃，国内很少见的。”
女孩没有推辞，把巧克力放进口袋，高兴地伸出手，“我是冯莉莉，北阳公社的会计，哎？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谷苗也觉得她眼熟，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
冯莉莉双眼冒着小星星，激动地抓着她的双手摇晃。
“谷教授是你哥哥吧，上次在县里组织的一个交流研讨会上，我们见过。”
“哦，对对对。”谷苗想起来了。
这姑娘就是上次开会遇见的那个，迷恋自己大哥的小花痴之一……
冯丽丽还想继续打听一下谷弘文的事，却被冯为民办公室里传出的声音打断。
“莉莉，这是在单位，不是在家里，你安静点，注意些影响。”
冯莉莉吐了吐舌头。
撇嘴道：“我大伯这人，又严厉，事儿又多，你一会儿进去找他，说话可得小心些。”
“好了，你先忙正事，忙完记得来找我，我办公室就在他隔壁。”
冯莉莉依依不舍地松开谷苗的手。
许是刚刚听见了两人的聊天，冯为民见到她时，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色。
甚至还热情地给她倒了一杯茶。
“小谷啊，什么风把你这根张孟公社的顶梁柱，刮到我们北阳公社来了？”
冯为民四十出头，个子不高，身材清瘦，大眼睛瞪着的时候，眼皮有四五层。
一看就是个厉害又精明的人物。
不然也不能短短几年时间，就把北阳公社打造成了青县最富裕的公社。
看着他书柜里的各种奖杯，证书，谷苗打消了直接开门见山的念头。
决定拿出诚意，先拍一拍马屁。
她从包里拿出两条烟，放在冯为民桌子上。
“上次您赏脸参加了我的婚礼，我早就应该来拜访您了，京市家里有事便回去了一趟，这是从京市带回来的烟，您要是抽的习惯，我下次再给您带。”
冯为民拉开抽屉，将烟放了进去。
这烟在青县可不好买。
办事的时候，拿这样的烟给领导递，也算是有面儿。
谷苗看了一圈墙上的锦旗，夸张地道，“早就听说您眼光过人，有魄力有能力，今日一见，真是开眼。”
人民公仆，一心为民。
“您看这锦旗上写的，简直就是您自身的写照。”
看着冯为民脸上的笑容，谷苗心里感慨：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小谷啊，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直说吧。我这人平时直来直往，最不喜欢绕圈子。”
“我这次来，还真没什么事需要帮忙。”
谷苗说着，将坐在他对面黑色沙发上的身子，向前凑了凑。
“我今天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跟您谈合作的。”
冯为民瞪着一双五层褶子的大眼，打量着她，“合作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先说说，你代表的是柳沟大队，还是张孟公社啊？”
“我都可以，就看您希望我代表谁了。”
“哦？我要是让你代表张孟公社，张志德能愿意？”
谷苗微微一笑，“他愿不愿意重要吗？”
继而摇头自答，“一点都不重要。”
冯为民眯着眼睛，觉得这事，有点儿意思。
这丫头明明知道张志德跟自己不对付，还跑来谈合作，虽然不自量力，但也算有些胆量，是个做事的。
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样。
“我就算代表张孟公社，也是代表的张孟公社的老百姓，代表老百姓的共同利益，而不是代表张书ji个人的面子。”
“说的不错，接着说。”
谷苗不再绕圈子，直接切入正题，“我这次来，就是想促成两个公社，联手合办制沙厂的项目。”
冯为民故意挑衅，“这事儿，张志德知道吗？”
“还是那句话，他知不知道无所谓，我代表的是大家的共同利益。”
“大家？哪个大家？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觉得，你能代表我们北阳公社社员的利益？”
谷苗看出他眼神里的刁难。
那好几层眼皮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吓人。
“北阳公社抢走张孟公社制沙厂的项目，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你们迟迟没有开工，我猜是因为没有制砂机吧！”
冯为民听了谷苗的话，嘴角一垂变了脸色。
什么叫抢走张孟公社的项目？
明明是你们实力不够，拿不下来！
这小丫头刚刚还客客气气的，这会儿说起话来，怎么这么直白了。
“这个项目最初就是我谈的，制砂机也是凭我的私人关系拉来的。中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再提也没什么意义了。”
“现在你们有批文，我们有设备，不如让我们放下过去的恩怨，化干戈为玉帛，合作一把，将利益最大化。”
冯为民斜靠在椅子上，双臂抱在胸前，微闭着眼睛抽烟。
表面看似若无其事，实则脑子里，正在飞快的算计。
谷苗给他考虑的时间，接着说具体的实施方法。
“北阳公社最西边的桥坡村，跟张孟公社最东边的柳沟村接壤，制沙需要的黄沙石，数位于两村中间的寿山最多。”
“咱们从两个村，各出一半的人，一起去做这件事，挣了的钱五五平分。”
冯为民使劲嘬了两口烟，将烟蒂按进盛着水的烟灰缸里。
谷苗从这个细节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处事心细，且小心的人。
冯为民从椅子上站起来，掸了掸衬衣上的烟灰。
“实不相瞒，就在一周前，我们已经有了制砂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