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苗搬着一个长条凳，坐到了台子旁边的树荫下。
社员们排起长队，有秩序的上台登记。
排在队伍末尾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论着自己的选择和看法，也有热心的社员，为迷茫的人提供指导意见。
从大家的神情中，基本可以判断，大多数人是支持这项工作的。
辞了县里工作的这段时间，谷苗把柳沟大队的情况摸了一遍，又从空间里查阅了很多关于这个年代的资料，她觉得自己的这个计划，可行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还剩百分之一的不可控因素。
便是大伯林跃英了。
谷苗考虑再三，觉得远在京市的他，手应该不至于伸到青县的一个小小生产大队来。
如果他因为自己父亲感情上的事，去干涉生产队的发展，这个眼界格局反而让人看不起，自己也不介意从中使使绊子，将他从马上拉下来。
头一个小时的登记工作，进行的很顺利。
站在队伍前面的，都是已经提前考虑好了的，到了台子上跟登记的人说一下自己的选择，直接在对应的选项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便算完成。
到了后面进度越来越慢。
李保国拿着大喇叭催促，“所有人都麻利点儿，这么点子事，又不是大姑娘选婆家，还得考虑半个月啊，就你们这速度，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台下慢吞吞的社员，没有因为他的怒骂而加快速度，反而更加磨蹭起来。
谷苗走到台边，朝着台上的赵会计招手。
“我记得队里有两头猪快出栏了吧？”
赵会计是个聪明人，很快领悟了她的意图，“我得跟支书汇报一下。”
“行，您跟他说咱们只卖一头，剩下一头给大家分了，领猪肉的顺序，就按登记分组的顺序。”
赵会计回到座位上，侧头在李保国耳边说了几句，又朝着谷苗的方向指了指。
李保国冲她点点头，朝台下寻觅一圈，拿起大喇叭喊道：“老严在下面吗？在下面就举手示意一下。”
一个五大三粗，头发茂密的男人，挥着手从队伍里走出来。
“老严，你现在就去大队的猪圈，挑一头最大的猪给宰了。”
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李保国继续说道：“登记完的可以回家操持午饭了，吃完午饭，下午还来这里集合，咱们分猪肉。”
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不过年不过节的，为啥突然要分猪肉？”
“是啊，这钱还没挣到呢，先败上家了。李支书怕不是被那个谷苗给蛊惑的迷失心智了吧？”
李保国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台前。
“杀猪分肉，是为了让大家吃饱了铆足劲儿干活，他们向阳公社的富裕村，不是每个季度都杀猪分肉嘛，大家只要好好干，以后咱们大队每月都能分肉吃！”
群众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夹杂着欢呼声。
乱糟糟的人群自动站成两队，社员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台登记。
只有十几个人还围成一圈开着小会，站在原地不动。
李保国懒得规劝，直接使出杀手锏。
“这次咱们分肉不按户分，按人分，发放顺序就按上午登记的顺序，点着名字一个个来领。没有登记的，不发放猪肉。”
语毕，刚刚还围成一圈开小会的人，立刻寻找着熟人插进队伍中，虽然心里还是不乐意，但没人跟肉过不去。
随便选个生产队登记一下，先把猪肉拿到手再说。
至于活儿怎么干，干的是好是赖，那就得另说了。
有杀猪分肉诱惑着，登记的工作很快就顺利完成了。
谷苗拿着登记本翻看，选择种植的人比选择养殖的人多出两倍，选择养殖的人又比选择工艺品制作的人多出两倍。
这个结果让她感到既意外又满意。
意外的是，明明工艺品制作类的工作更加轻松、赚钱，却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选择。
满意的是，经济体制改变的初期，还是得以粮食种植为主更加稳妥。
社员的保守，跟自己的激进，正好互补互成。
林野一家除了林山，在谷苗的建议下，全都选择了柳编，为的是能更好的准备两个月后的高考。
大队会议室。
李保国眉头紧锁地翻着登记本，看着原来种地的人一下子少了五分之一，心中有些没底，忙问周围的人。
“你们算算，这种地的人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庄稼地里的收成会不会受到影响啊？”
赵会计接过登记本，一边翻看，一边把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仔细地核对过后，回答道：“人确实是减少了不少，要不，咱们找出几家有些犹豫的，上门去做一下思想工作，让他们再改选种植？”
李保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行吧，先选出十户，咱们利用中午的时间，分头去跑一趟。”
刚推开门的谷苗听到他们的谈话，觉得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三个和尚的故事大家都听过吧？”
“社员们平时干活的时候，出工不出力已经成为常态，大家都觉得干半天活，劳动成果也不是自己的，为什么还要那么拼命，于是干活的时候都在磨洋工。”
大队部的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但是又无法反驳。
这个现象，自从刚开始搞集体的时候，就存在了，只是现在越来越严重了。
谷苗指了指登记本，手指比划出一个三，“别说减少五分之一的人了，就是减少三分之一，这些地也照样能种好。”
“只是种地毕竟不比养殖和加工手工艺品挣钱，所以在分配的的时候，咱们尽量引导大家，在一个家庭中，每个家庭成员最好都选择不同的生产队，这样后期盈利的时候，相对会公平一些。”
李保国和赵会计倒是没什么意见，生产队队长们则有些顾虑。
“活还是那么多，但是人少了，我怕干活的人不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