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初次喝酒，但是不是酒量好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浅安一张脸蔓延开明显的绯色，原本淡漠的眸子也因染上水色显得惑人，攥紧了衣袖难受地大口喘息着。
忍不住轻哼了声：“辣……”
“老大，你……”灰格突然想到什么，扶住了他的肩，“这是第一次喝酒？”
“是啊，很奇怪？”
眼睛里的意外藏都不藏了，不会喝酒而已，至于这么意外？
浅安推了推他，“不要扶着我，我自己可以站起来。”
灰格还是有些担心，没敢松手。
这酒劲不会立刻就上来，所以就算浅安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他也不敢松懈。
“先歇歇，等等再走吧，天快黑了，一会儿我送你。”
“嗯？”浅安茫然地抬起眼看他：“我自己也可以……”
“你生存了这么久应该清楚，这里入夜之后并不安全。”灰格的语气不禁强硬几分：“我送你回去。”
看着男人一脸认真的模样，浅安忍不住轻笑起来。
很久之前，他还是被自己保护的人。
怎么都长得这么大了？
浅安思考片刻，在他的头上揉了揉。
以前看着弱不禁风的，现在变成了大块头，还比自己高。
摸头都不方便。
灰格没有抗拒，任由他随意观察自己，随后忍不住询问道：“好点了没？”
“我没事。”其实浅安并不太喜欢与人交涉的场景，和一起生存过许久的男人共处了一会儿，已经是极限。
现在他想找个机会赶紧跑路了。
“看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浅安随手扯了个尴尬的家属发言，小心翼翼试探道：“我现在回去，不必送。”
他连句敷衍的婉拒都不给对方，而是回绝的毫不掩饰。
灰格许是终于发觉，以浅安的实力在哪里都不需要他担心，于是只能点点头。
“老大，你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其实这番话也只是希冀。
这四年以来，他从没有回来过一次，看自己哪怕一眼。
浅安起身的动作顿了下。
“这又不是好地方……”他似乎迟疑了片刻：“不会了吧。”
“哦……好。”灰格脸上的笑意没挂住，嘴角僵硬了下。
他有时甚至会忍不住觉得，浅安是什么人被制作出来的，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否则在浅安的身上怎么会不存在任何情谊……
浅安迟钝到丝毫没有发觉男人的情感变化，临走之前，又说了句：“走了。”
下一秒，直直朝后仰倒了下去。
灰格甚至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被他这模样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一点预兆都没有，就算是猝死……来的也不应该这样突然啊。
“老大？”
好在反应够快，他几乎是瞬间冲了上去揽住浅安的腰，避免了浅安摔在地上。
“老大！浅安！你怎么了？”灰格将他轻飘飘抱了起来，眉头紧紧皱起，“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睡觉的地方都只有一张破垫子，急得人傻傻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灰格只能先这样抱着人，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抽出另一只手试探着去探鼻息。
呼吸均匀，面色红润。
像是……睡着了。
……睡着了？
灰格神色怪异，反复确定了几遍，又伸出手去摸浅安的头。
“喝醉了？”他总算是对浅安的状况得出了个结论，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啧……以后一定不能让你再喝酒。”
别人喝醉发疯，浅安直接就断片。这哪里是什么一杯倒？简直是喝酒黑洞。
灰格有些无奈地又将人抱回来，“好歹也先告诉我你现在住哪儿啊……”
浅安不说话。
是真的断片了。
＊
其他楼层的人虎视眈眈，他只能等浅安醒，根本就不敢休息。
而浅安这一觉实实在在睡到了午夜。
灰格还是将衣服垫在了浅安身下，夜里一片漆黑吵闹的声音却还不断，他困极了打了个盹，身旁的人就突然地直直坐了起来。
“老大？”
他瞬间激动：“你醒了？”
“杀。”浅安不看他，视线直直看前方，语气冰冷吐出了一个字。
灰格疑惑挑眉：“杀什么？”
“全都……”
浅安继续自顾自道：“杀、了。”
灰格：？？？“杀谁？”
他想再问，浅安却说什么都不说话了，神色有些呆滞。
“你……”灰格抬起手在他眼前试探挥了挥，得不到一丝回应，思考了很久，才有些不确定地轻声问道：“梦游啊？”
真奇怪，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的……
而就在此时，已经安静下来的浅安却是突然瑟缩了一下。
“不要……”
灰格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声音很轻，安静的环境中却还是听得清楚，忍不住问：“什么？”
“轻、轻点……啊……”
灰格瞳孔震惊：？？？
“老大，你说什么呢？”他差一点儿就忍不住要去摇晃不清醒的浅安了。
什么不要，什么轻点儿？
他刚刚没有听错吧？
“老大！你怎么了？”灰格强行按住了浅安的肩膀，“谁碰你了？”
浅安却只是摇头：“不要……”
“浅安！”
他彻底再保持不住冷静，狠狠瞪视着浅安，一字一句道：“我在这里，谁都别想动你！现在告诉我，是谁？什么人？”
到底是什么人有本事强迫老大……
浅安的身体颤了一下，突然安静下来，似是恢复了清醒。
“我、怕……”
他唇瓣微微翕动，“怕疼的。”
灰格阴鸷的神色突然间僵住了。
浅安从前受过数不尽的伤，可他从没有主动喊过疼……
“哪里疼？”
“背上。”浅安似乎已经可以分辨得出男人的提问了，只是依旧没有清醒，回答的毫无防备：“我不张口说疼……他们会觉得我不怕疼，所以就不打了。”
灰格皱了皱眉，神情严肃又凝重。
“然后他们……扣我的、我的钱。”
浅安嘴角撇起来，像是要哭了。
灰格这一晚上三观持续被刷新。
要不是那一口酒……他何德何能能看到这样的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