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发生的事,消息还没有传到陆府,苏卿卿带着陆忆安往回赶的时候,陆长明正殷勤地给柳姨娘夹菜。
“说起来,咱们一家人已经许久未曾好好坐在一起用饭了。”他面上带着笑,亲昵地在陆朝铭的胳膊上拍了拍,“铭儿,爹这些日子忙得很,你平时闲来无事,要常来陪你娘亲,知道吗?”
陆朝铭恹恹地应了一声,低着头往嘴里扒饭。
柳姨娘看着儿子,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就软了下来,虽说之前铭儿的言行让他有些伤心,可都是苏氏在中间挑拨的缘故,没有苏氏,铭儿仍是那个乖巧的孩子。
“铭儿多吃些,”她将鸡腿夹到陆朝铭碗中,“娘瞧着你这些日子瘦了不少,是娘没有用,之前护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陆长明听了,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连忙笑着说道:“阿雪说这些做什么,铭儿之前口不择言,惹怒了苏氏,所以她才关了铭儿的禁闭。我已经同她说好了,往后铭儿由你亲自抚养,就算是教训,也轮不到她!”
柳姨娘勉强笑了笑,说道:“铭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能在我身边养着,自然是最好的,可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妾而已,铭儿投生在了我肚子里,生下便是低人一头的庶子……说起来,还是我没有用,所以才让铭儿也跟着受委屈。”
陆长明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好端端的,就别说这些了,之前我不是答应你了么?过些时日,就将你抬为平妻,你不用再受苏氏的气,铭儿也不用了。”
柳姨娘浅浅地笑了:“多谢表哥体恤。”
她哄着陆朝铭:“铭儿,看你爹多疼你,还不快谢谢你爹?”
陆朝铭的嘴里塞满了肉,闻言,含含糊糊地说道:“多谢爹!”
陆长明满意地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他在柳姨娘面前一直小心翼翼,她虽说不再恼自己了,可言行间却又十分克制,让他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一直到现在,那种疏离感才减弱了几分。
下午的时候他还因为苏氏执意要出门而不快,现在想来,苏氏不在倒也是桩好事,否则有她那张利嘴在,他和阿雪又哪有机会能好好坐在一起说话?
只不过他从茗雅院经过的时候,远远地便闻到了里面传来的香气,想到那苏氏平日里的奢侈作风,他不由恨得咬了咬牙。
原以为娶了苏氏会是他的一大助力,没想到她竟一毛不拔,到现在为止,连一两银子也不曾出,分明是根本就没有将陆府当成自己的家!
看着他变幻的神色,柳姨娘大约也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表哥,铭儿也到了要启蒙的年纪,您常在外头走动,可要帮铭儿请个有名的先生才行!”
“那是自然。”陆长明眉头微微皱了皱,嘴上却还是应了下来。
他也想给铭儿请好的先生,可光是想想束脩……
他摇了摇头,铭儿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一定要将最好的都给铭儿。
等三人其乐融融地用过了饭,陆长明情绪颇高,提出要带二人去赏月。
陆朝铭不想去,却被柳姨娘拉了起来:“铭儿听话,难得咱们一家人能在一处而没有旁人打扰,等会儿娘让人拿些果子过去给你吃!”
陆朝铭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二人出了门,陆长明带着他们在府中逛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扶风院外面。
柳姨娘指着焕然一新的大门,笑着对陆朝铭说道:“铭儿,你不是喜欢这院子里的温泉么?等娘让人将这院子修缮好了,就让你搬进去住!”
陆长明脸上的表情不由一僵,当日他为了让苏氏出钱给母亲医治,已经将这院子许给了苏氏,如今里头的那些工匠,也都是苏氏请的,他本想着告诉阿雪,然而那段时日里,两人常发生口角,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有同她说,后来更是将这事忘到了脑后。
今日猛然听柳姨娘提起来,陆长明顿觉不妙。
阿雪她早早便想着要让铭儿搬到扶风院来住,若是听说扶风院已经叫他许给了苏氏,怕是又要生气了。
可苏氏那头也不是好糊弄的,她一向精明,半点也不肯吃亏,铭儿之前得罪了她,她怎么肯将这院子让给铭儿?
“呵呵,一切等修好之后再说。”他只能这样敷衍着。
柳姨娘看出了他眉宇间的不自然,撇撇嘴,没有说什么。
如今最重要的是将她抬成平妻,别的都无所谓,她也不愿在这些事情上将陆长明逼迫得太紧。
这两人各怀心思,气氛一时间倒是不错。
只是就在这时,富贵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陆长明登时便皱起眉头来,不悦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富贵有些为难地看了柳姨娘一眼,小声说道:“伯爷,奴才有要事回禀!”
陆长明刚想说但说无妨,忽然想起自己一直让富贵守在书房前的,如今他找过来,八成是藏在书房里的流萤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柳姨娘一眼,装模作样地呵斥道:“你这奴才,也太没有眼色了,什么样的事不能等明日再说,一定要赶在这时候过来?”
富贵躬着身子连声说道:“伯爷息怒,奴才确有要事,所以才不得不打扰伯爷……”
陆长明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柳姨娘温声说道:“阿雪,你且先等等我,富贵跟在我身边久了,不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想来是当真有重要的事要说。”
“伯爷尽管去就是。”柳姨娘微笑着说道。
陆长明笑笑,带着富贵走到了一旁。
“怎么了?”在确定柳姨娘听不见后,他低声问道,“可是流萤让你来的?”
流萤这些日子十分乖顺懂事,他还以为她已经想明白了,可今日分明知道他要陪阿雪,她还让富贵来叫自己,莫非又起了争宠的心思不成?
“回伯爷的话,并非是流萤姑娘让奴才过来的,”富贵的脸上有些发白,“流萤姑娘她、她昏死过去了,奴才瞧着她身下似乎有血,伯爷还是请个郎中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