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净和大师的，”萧淮之的声音带着惊讶，脸上的表情却显示着他早早便知道了此事，“这玉环是有人献上来的，侄儿之前也并未当一回事，人也放走了，倒是有些难办。”
他在要挟自己，萧怀真冷眼看着眼前的半大少年。
他这个侄儿，是皇后所出，论嫡论长，只要他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皇位必然是他的。
只是他的欲望太多，萧怀真看着他的眼睛，他自以为将野心藏得很好，可还是露出了难以掩藏的迫切。
萧怀真从怀中拿出了玉环，在手中抚摸着：“小时候我曾问过师父，为什么要带着这样一枚玉环？这玉是杂玉，又已经破了，根本不值什么钱。”
“师父告诉我说，许多东西是不能用钱衡量的。这玉环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可在他眼中，却是无价之宝。”
他说完，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那人为何会特地将这一文不值的玉环献给殿下呢？”
萧淮之的脸上一僵，他咳嗽了一声，暗恼萧怀真不按常理出牌。
“我也不与九叔兜圈子了，”他干脆直言道，“这玉环既是净和大师的贴身之物，想必九叔心中也明白，那人必是见过了净和大师，才能将此物拿到手的。”
“九叔，你就不好奇净和大师身在何处？”他笑着问道。
萧怀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环，良久，才开口道：“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九叔何必说这样的话……”萧淮之说了一半，看到萧怀真的神情，讪讪地住了嘴。
这和尚丝毫不通人情世故，自己要再客气几句，他怕是就要当真了。
“并不是什么大事，”他说道，“只是前些日子，我听父皇提起来，想要给你赐婚——九叔，我觉得，你与那王家姑娘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停顿了一下，然而，萧怀真只是用一双古潭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并不接话。
萧淮之心中暗骂一声，只得接着说道：“反正九叔总归是要成亲的，到时候，就干脆应下来吧！这玉环，就当做我提前送给九叔的贺礼，如何？”
“你想让我娶王思琼？”萧怀真问道。
“正是！”萧淮之的脸上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来，“如今王家虽然暂时有难，不过九叔不必担心，很快王大人便能重新得到圣宠，九叔娶了王姑娘，对九叔自然也只有好处……九叔？”
话未说完，他便看到萧怀真将那玉环毫不留恋地丢到了桌上。
“我不会娶亲。”萧怀真说道。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不容置疑：“无论王家如何，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既然那人已经放走了，那便作罢，殿下不必特地再去将那人寻回来。”
萧淮之终于控制不住表情，满脸错愕地看着他：“你、你莫非不想知道净和大师的下落？”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萧怀真淡淡地说道，“师父若是尚在人世，便总有相见那一日；若是师父已经故去，即便是寻到了师父的埋骨之地，又有什么意义？”
“可你难道就不想给净和大师报仇？”萧淮之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萧怀真笼在长袖下的手骤然攥紧，然而他的脸上仍旧是淡淡的：“殿下说笑了，我的身子如何，殿下想必也有所耳闻，即便是有心，也没有能力做什么。”
他似是有些倦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又为何要去祸害别的姑娘？”
萧淮之死死地盯着他，过了半晌，才终于点点头：“九叔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也跟着站起了身：“外头应当快到最后的评巧了，咱们也快些过去吧，好好瞧瞧今年到底是哪个蕙质兰心的姑娘，能够夺得这巧手之名！”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萧怀真率先走出了船舱，而他则落后几步，对身边的侍卫低声吩咐道：“去宁王府打听打听，看看他的病情究竟如何了。”
反正今日不过是想要顺手做个人情，能将萧怀真拉拢过来最好，不能也无妨，若是真如他自己所说，如今他已经病入膏肓，那么这枚棋子对他来说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吩咐完下属，他快走了两步，跟上萧怀真：“九叔，方才你一路过来，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
萧怀真此刻的情绪已经全然平复了下来，这些年里，他一直觉得师父仍在外云游，总有一日他们还会见面，可是方才萧淮之说得清楚，“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师父已经仙去，且是被人害死的。
那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不得不直接起身离开。
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河面上阵阵风吹过，耳边满是女子的欢笑声，让他的身上渐渐回暖了些。
听得萧淮之问，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还真见到了一个厉害的孩子。”
“哦？”萧淮之只是随口一问，听他这样说，不由有些感兴趣，“孩子？”
“对，那孩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在投壶一项上造诣极高，应当能夺得头筹。”萧怀真随口说道。
“才五六岁？”这下萧淮之是真的来了兴趣，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些，“那侄儿可一定要亲眼过去瞧瞧了，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小丫头，能得到九叔这样高的夸赞！”
两人顺着河堤往前走，一路上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是两人都穿着常服，可到底容貌太过出色，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郎君，生得这般好看！”一个俊俏的姑娘走上前来，口中夸着萧淮之，视线却不住地往萧怀真的脸上瞥。
侍卫刚要上前阻拦，就被萧淮之的眼神拦下了。
他笑眯眯地对那姑娘说道：“姐姐生得也好看，哎呀，真可惜，我现在年纪太小，否则一定要问清楚姐姐是哪家的姑娘，明日便让人上门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