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么？”苏卿卿问那男孩。
男孩默默地点了点头，撑着跟在她身后。
陆忆安也从呆滞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小跑着跟上，拉住苏卿卿的衣角，问道：“那身契怎么办？”
“找个时间去补一个不就完了。”苏卿卿扬了扬眉毛，“安安，你不会认为衙门里的人真的那般刚正不阿，要细细核对过身份才能将身契补回来吧？”
“我……”陆忆安一时语塞。
【有钱能使鬼推磨，苏家生意做得大，自然早早便打通了关系，补一个奴隶的身契还是轻而易举的。】
【当初我救下凌霄的时候，他不是一样没有身契么？那时候是我亲自替他去补的，如今却想不到，看来是关心则乱了。】
【只是凌霄只说他从小便是乞儿，没提过还有这段当奴隶的日子。那胖男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竟险些将他打死，出手也太狠辣了些。】
【我该怎么同蠢女人说，我想要让凌霄跟着我呢……】
“安安，人是你要救下来的，往后我可不管啊！”苏卿卿说道，“等回去你把他带到你的院子里去，往后让他跟着你吧！”
陆忆安大喜过望：“多谢母亲！”
【真是瞌睡了送来枕头，这样凌霄就能名正言顺地跟着我了！】
马车一直在锦乐街尾等着，三人很快便到了马车前，男孩停住了脚步。
苏卿卿比了个上车的手势：“别耽误时间，一会儿人找过来了，我可就要平白损失两千两银子了！”
“我……”男孩第一次开口，声音嘶哑，“我不跟你走。”
“啊？”苏卿卿愣住了，“我可是将你买下来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男孩摇头：“你没买下我。你没出银子。”
苏卿卿哽住了，好半晌，才想出反驳的话来：“我现在虽然没有花银子，可是要给你补好身契也是要花银子的，所以我还是花了银子。”
“没有身契，往后你哪里都去不了。”她说道，“出不来城，也没有人敢用你做工，想学一门手艺都没人会收你为徒。你身上到处都是伤，不跟着我们走，过不了两天就要死在外头了！”
“就是啊，”陆忆安在一旁劝道，“你先同我们回去将伤养好，不管往后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的！”
【前世分明我救了凌霄一命，他就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了，如今他却不想来，是因为还没有吃够苦头么？】
【不管了，先将人带回去再说！】
她软着声音说道：“小哥哥，你伤得很重，要是再被那个男人找到就糟了！”
男孩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落到她拉着自己的手上，沉默片刻，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来：“脏。”
“什么？”陆忆安微微睁大了眼睛。
男孩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我的手，脏。”
见陆忆安一直看着他，他解释道：“我偷过东西，还伤了人，手上很脏的，你不要碰我。”
陆忆安怔怔的，忽然笑了起来。
前世今生仿佛忽然重合在了一起，前世她救下命悬一线的凌霄时，他就说过一样的话。
“为什么救我，我杀过很多人，我的手很脏。”他垂着眼睛，低声说道。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她记得自己好像笑了笑，说谁的手不脏呢？我也一样杀过很多人，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自从重生之后，她心中时刻都有一种虚浮的不真实感，直到这一刻，她才完完全全地确定自己真的重新活了过来。
“没关系，”她的声音清脆，“脏的话好好洗一洗就干净了！”
【若是想要万无一失，自然是等着诸多轨迹与前世完全重合，再去寻找凌霄才好，可是若连凌霄的命运都改变不了，我又怎么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既然我已经重生了，那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凌霄受尽苦楚。哪怕他不似前世那般对我死心塌地，能让他过得轻松些，也不算辜负了他前世的一腔忠心。】
“你先同我走吧，”她微笑着说道，“等将身上的伤治好了，你若是想留下，便留在我身边，若是不想的话，我帮你脱离奴籍——我求母亲帮你。”
【啧，年纪小就是这一点不方便，事事都要求着蠢女人才行。】
苏卿卿双眼望天，你求我办事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在心里叫我蠢女人了？
她又催男孩：“行了行了，你也别想着我们是想要你当奴隶，也不想想，你这一身伤，想要治好得花多少银子？真要买小厮，这些钱能买多少小厮！”
“也就是我女儿人美心善，见不得别人受伤，所以才救你罢了。快上马车吧，等会儿要是那胖子找过来，就要连累我们了！”
陆忆安讪讪地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人美心善？见不得人受伤？蠢女人还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男孩终于没有再坚持，跟着二人上了马车。
马车朝着陆府的方向驶去，苏卿卿看着对面低着头的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顿了顿，淡淡说道：“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那别人怎么叫你？”
“小兔崽子，小杂种，狗东西……”
“停停停！”苏卿卿连忙捂住陆忆安的耳朵，“安安还是个孩子呢，不要在她面前说这些！”
于是男孩又安静了下来。
陆忆安挣脱了苏卿卿的手：“人都是要有名字的，小哥哥你没有名字，那我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取……名字？”男孩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对！”陆忆安使劲点了点头，“有了名字，人才是实实在在地活在这世上，别人提起你的时候，不会说那个黑眼睛的小孩，而是会叫你的名字。而我叫你的时候，你也会知道我是在同你说话，而不是同别人说。”
“让我想想，往后你就叫凌……凌风好不好？”
【好险好险，险些又要将凌霄这个名字叫出来。现在萧景辰可不认得我，若是让旁人知道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我就要享年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