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月昭突然转过头,轮廓在变幻莫测的灯光中不甚清晰,但声音是冷硬的,“你要是再聒噪,我就把你扔出去。”
司嘉茂尬笑两声,在八卦和生命安全中选择了生命安全。
“也就老牧能压得住你。”肖越窃笑。
曲目换了,被强制闭麦的司嘉茂选择拿起话筒捍卫自己发声的权利,无差别污染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就连一直卿卿我我的小情侣也忍受不住走出包厢,说是去买点东西,等司嘉茂唱完再回来。
这下,原本就空荡荡的包厢显得更空了。
司嘉茂一走,季泠又坐在牧月昭身边,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主动和牧月昭说话,“学长。”
牧月昭偏过头,好似应了一声,但被司嘉茂的声音盖住了。
季泠拉开书包拉链,把包里跟新的一样的鸭舌帽递给他,低着头说:“这个帽子……差点忘了还给你。”
等了一会,没见人接,季泠抬起头,牧月昭神色淡淡,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笑,“你要和我撇清关系?”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季泠听得清清楚楚。
季泠眨了眨眼,手指无意识抓紧了帽檐。
什么叫……撇清关系?
他们不是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吗?
“因为,这个帽子很昂贵,所以,我……”季泠下意识想要解释,但很快冷白修长的手伸过来,牧月昭接过了帽子。
“洗得挺干净,”牧月昭扫了一眼鸭舌帽,声音没什么起伏,“行,我知道了。”
直觉告诉季泠,牧月昭在生气。
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物归原主,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留下那一句后,牧月昭就没再说话,季泠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下降。
空调温度开得低,季泠禁不住打个喷嚏,身上就突然被扔了一件外套。
牧月昭站起身,依旧没说话,连眼神都没停留,抬脚离开了她身边。
“老牧老牧,我刚刚唱得怎么样?”司嘉茂把话筒递给牧月昭要他选歌,“是不是有进步?”
牧月昭:“你唱的什么?”
司嘉茂的笑容僵在脸上。
真是虾仁猪心。
-
季辰和乔容很快回来,顺便打来点零食和饮料。
“这家店真抠,”季辰吐槽,“消费上千,连包瓜子儿都不舍得送。”
“下次去学校对面那家,”乔容说,“不过就是环境可能没这儿好。”
季泠选了一包薯片,食不知味地放在嘴里嚼。
牧月昭点了一首《凄美地》。
歌曲没有前奏,牧月昭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乔容感叹一声,眯起眼睛,“我感觉我的耳朵得到了净化。”
“曾经我是不安河水,穿过森林误入你心……”
拿起话筒的牧月昭,就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他炽热、 放肆、深陷其中,像一个与爱人隔空对望的痴情人,他的眼眸不再冰冷,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所有澎湃情感都倾泻而出,酿成一场滂沱大雨。
季泠静静看着他。
她的手机中循环播放过很多次Moonlight的歌,但在现场听牧月昭亲自唱,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听他唱歌,是在高一时的某一天大课间。
季泠把收齐的语文作业放在老师的办公桌上,回去的时候路过一间废弃教室,她那时只顾着赶去操场集合,突然听见有歌声响起。
她认出了他的声音,止住脚,从教室后门看向里面。
牧月昭就坐在教室前面的一把高凳上,一只脚轻轻踩着椅子的横木,低垂着头拨弄吉他。
那天他唱的是周杰伦的《安静》。
那时几乎全校所有学生都在操场,教学楼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是他唯一的听众。
季泠倚着门框,静静听他唱完,连呼吸都是静悄悄的。
然后在他回头的前一秒落荒而逃。
其实想想,她本该有很多次可以靠近他的机会。
后来季泠从同学口中知晓,牧月昭会在元旦晚会上唱这首《安静》。她期待了很久很久,那些天除了学习,就是数着日子等元旦到来。
可惜,就在元旦前一天晚上,季泠亲眼目睹了牧月昭对庄蝶的告白。
她没有去那年的元旦晚会。
大课间不期而遇的短短三分钟,那转瞬即逝的相遇,连同那没能亲手送出的围巾一起,被季泠小心翼翼塞进回忆的暗格里。
直到很久以后,季泠都在为那场失去的元旦晚会而后悔。
——他们之间的回忆,本来也不够多。
再后来,牧月昭高考正常发挥考入盛川大学,而那时的盛川对她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她没日没夜地学习,只为了一个抓不住的人。
无数次,她路过高三教学楼下的荣誉榜时,都会一个人站在那里很久,在心里计算她和他的距离。
是路途上的857.81公里,是时间上的730天。
她要跨过这些距离和他相遇。
即使不能在一起,只是短短的一瞬,一次擦肩、一次目光交错,这就足够。
再再后来,在高三某一个难眠的夜晚,季泠打开收音机,在某个音乐电台里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说,这是他的第一首原创歌,希望今夜听见的有缘人能做个好梦。
有缘人。
季泠记住了Moonlight这个名字。
那时她翻遍了网络,也没找到多少关于他的信息,只有一个粉丝数量不过百的微博账号。
置顶的微博,正是她在那夜听见的歌。
她反反复复打开那条音频,如获至宝。
没有人知道Moonlight是谁。
正如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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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泠回过神的时候,拿在手上新开的一瓶果啤几乎已经见底。
“果啤虽然好喝,你也不能当水啊。”季辰在一边笑话她。
牧月昭的声音仍在耳畔。
季泠眼眶有些涩,拿着瓶子的手都在发抖。
这一次,她离他这么近,可也终究无法再近一步了。
路淮说:“我记得庄蝶也很喜欢这首歌来着。”
司嘉茂探头,“对哦,庄蝶最近在干嘛,好几年没见着她了。”
“她高中毕业就被送出国了,但她自己不愿意,”季辰想了想,说,“我听别人说,去年她在国外组了个乐队,做鼓手,现在好像还混得还不错。”
“卧槽,”司嘉茂叹道,“我蝶姐真帅。”
“庄蝶高中那会儿打鼓就很厉害了,”肖越也插话进来,“有能力的人,在哪儿都能混得漂亮。”
季泠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心里闷闷的,想哭。
“嘿,等我找到你,望住你眼睛,心无旁骛地相拥……”
季泠落寞地想,原来这首歌是唱给她的吗?
她见过庄蝶。
她漂亮、骄傲、敢想敢做,她和太阳一样耀眼,和牧月昭确实很配。
如果他们站在一起,没有人不会祝福。
“那是我,仅有的温柔也是我爱你的原因……”
“如此不可及,如此不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