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乍起,树叶被暴雨击打地簌簌下落,狂风甚至能将脆弱的树枝折断,狠狠甩入风雨里。
季泠抬脚踏入雨中。
没有了屋檐庇护,雨水和寒冷瞬间侵袭她的身体。
天色漆黑,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身旁偶尔有没带伞的同学快速跑过,也有小情侣挤在一把小小的伞下,一阵风把伞吹翻,两人都被淋透。
季泠突然流下泪来。
她真的好想回家。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喜欢了一个人这么久。
只有她知道,她的爱恋萌芽于暴雨之中,埋葬在暴雨之前。
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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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走哭哭啼啼没完没了的金露,牧月昭捡起地上被金露打翻的保温瓶,用水冲洗干净,去饮水机那边接水。
靠近窗台的时候,他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这么大的雨。
牧月昭皱起眉。
也不知道季泠带伞了没。
放下保温瓶,在更衣室里找到自己的雨伞,走到场馆内,方才热闹的篮球馆此刻已没什么人。
牧月昭环视一眼,没有看见季泠的人。
手心里是拨出去很久的电话,里面传来不带感情的机械女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牧月昭挂掉电话,给季泠发送微信:安全到宿舍后记得回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太安稳。
牧月昭走上前,叫住正在收拾场馆的宋意楠:“你看见季泠了吗?”
“小学妹?她不是和她室友在一起吗,应该早就走了吧。”
宋意楠疑惑地看了眼牧月昭,瞅到他手中的雨伞后瞬间了然。
“害你别担心,她室友带着伞呢,而且杏园离这儿也不是很远,淋不到什么雨……”
是吗?
牧月昭沉默注视着漆黑的雨夜,放心些许,“你忙,我先走了。”
说完便踏入了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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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泠回到宿舍的时候,孟臻被她惨白的脸色和一塌糊涂的状态吓了一跳。
“我的天,不是去看篮球赛了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记得唐涵带伞了呀……唐涵人呢?”
孟臻赶紧拿出干净的浴巾裹住她的身体。
季泠这才恍恍惚惚想起,唐涵好像是要自己等她一会来着。
“不是,你这丫头是不是傻啊,这么大的雨还淋着回来?唐涵不在你打我电话啊,实在不行打赵宁安……”
孟臻顿住了。
她看见季泠的眼睛有些红。
“……泠泠,你怎么了?”
季泠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水进眼睛了。”
真是个拙劣的谎话。
声音还哽咽着呢。
她身体单薄,这会就算是裹上浴袍,仍然冷得发抖。
“你……”
孟臻看她那样,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赶紧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都多大了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真是不让人省心……”
季泠拿着孟臻一股脑塞给她的毛巾和睡衣,眨眨眼,乖乖进了浴室。
赵宁安早听见动静从床上下来,开口想要问些什么。
孟臻回过头,皱眉冲她摇了摇头。
浴室里的水声淅沥响起。
孟臻拨通了唐涵的电话。
“——不是姑奶奶,人有三急你知道吗?我去上厕所前她还好好的呀,哪能想到这丫头会一个人冒雨回去呀,我还没怪她扔下我先跑了呢——”
唐涵顿了顿,“不是,会不会这丫头这么久没见过雨了,实在心中感触,所以突然抽风,想和雨来个亲密接触啥的……”
不然她就算死完脑细胞,也实在想不通季泠是为什么会抛弃她。
孟臻揉了揉太阳穴,“你别废话了,赶紧回来吧。她……状态不太对。”
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被人给欺负了似的。
这么乖的小姑娘,哪个坏东西忍心把她欺负哭啊……
季泠洗完澡,头发也不吹,一声不吭地脱鞋,扶着扶手准备上床。
还没等她爬两步,就听孟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下来。”
季泠回过头,就见孟臻一手拿着吸水毛巾,一手拿吹风机,恶狠狠道:
“这么想感冒是不是?赶紧给我下来,吹干头发再去睡觉!”
季泠:“……”
她没拒绝,下到地面,乖乖坐在椅子上。
“姐姐我正值芳龄,就有这么大个姑娘了。”
感觉自己变成老妈子的孟臻一边吹头发还一边不忘了嘴毒,“就连老娘历代男朋友都没享受过这么好的服务,可便宜死你这个小王八羔子了。”
孟臻骂人的词汇多,骂起人来根本没完没了,手劲也不见轻,有时候会无意把季泠的头皮扯疼。
但即使是被骂着,季泠也觉得刚才冷到麻木的心脏又被捂暖了,眼睛一热就要落下眼泪来。
于是季泠一边哭,一边拿桌上的纸抹眼泪。
吹风机的声音掩盖住了她轻微的呜咽,让她短暂以为没人能发现她的狼狈。
“……”孟臻看她这样,默默闭嘴,手上的动作轻柔了很多。
唐涵这时候回来,看到眼前一幕,瞪大眼睛。
“这是……被甩了?”
孟臻白了她一眼,“就知道你狗嘴巴里吐不出象牙来。”
唐涵委屈地挠挠头,“我被甩时就跟这一模一样。”
孟臻恨铁不成钢,“为什么摊上你们这群妮子?真是没出息,在我这里只有我甩男人的份。”
头发吹了多久,季泠就哭了多久。
等到头发吹干的时候,季泠的桌上泪水沾湿的纸巾已堆成了小山。
她盯着那堆纸,有些落寞地想:不知道这时候商店里还有没有冰袋。
——应该不会了,雨这么大,商店应该早就关门了。
风扇声停,孟臻蹲下身,直视着季泠的眼睛,认真问:“泠泠,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被哪个混蛋欺负了?”
看她样子,像是随时准备出门跟人干架一般。
季泠摇摇头。
只是她自己矫情而已。
喜欢他是她一个人的事,所以再难过也和谁没有关系。
是她没有弄清楚状况。
孟臻揉揉季泠的脑袋,也没再问到底,而是淡淡道:“……不管是不是被甩,为那些臭男人哭鼻子,是最不值当的事情了。”
季泠抬起头,又红又肿的眼睛看向孟臻。
孟臻好像总是很清醒,总是很通透,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倒她。
“泠泠,哭过一次,把那些不好的事情都抛掉吧。”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必须学会心疼你,那就是你自己。”
“晚安,季泠宝贝。”
——晚安。
等到再次梦醒之时,一切便会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