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济今日带青年才俊们去练马场。
喜欢军营生活的我,自然把战马当做是亲密的伙伴,一想到纵马驰骋,昨夜激动无眠。
王氏兄弟,裴頠和我,又见到两位陌生的小伙伴。
两公子与我们年龄相仿,贵气十足。后面跟随的谦和有礼,是荀彧令君的玄孙荀崧。前面的是荀组,当朝中书监荀勖的公子。
荀令君后裔也就罢了,荀组虽然和荀崧是同族兄弟,但我们怎么能和奸人荀勖之后为伍呢?
要是想当年在军营里,有国相和叔父为我撑腰,遇到奸佞 我肯定是会痛骂的。
如今国相被一撸到底,叔父在尚书台官职卑微,我怎么敢惹祸,于是不做一声。
王济还邀请了三人,分别是当朝皇帝的舅舅东海王氏的王恺,担任黄门侍郎的颍川庾氏庾纯,民间才子孙楚。
东海郡与琅琊郡相邻,两家王氏宗族关系近亲,王恺和王敦兄弟有说有笑。
同为颍川家族的庾纯看到看到荀崧很热情,拉着他的手,对荀组却装作没看见。
我们坐着马车,热情高涨,恨不得马上到马场,一较高下。
“吁~公子们到了。”马夫提醒。
“到了?不可能,我们讨论不过一刻,现在还在洛阳城里,怎么可能到马场。”我质疑道。
少年们也不相信,除了王敦不顾我们跳下车看个究竟。
王敦没有回音。
“看到什么了?不是的话没耽误行程,还要赶路。”堂弟王澄有点不耐烦。
裴頠拉开车帘子,我们看到怔在原地不动的王敦,再望过去,王府高门大户的牌匾下,大门打开,竟然看到十余匹马在奔腾。
我急不可耐跳下车,一同感受这震撼的一幕。
洛阳城里,巨商富贾云集,高官公侯汇聚,寸土寸金能久居此地极为不易。
这地角位置比叔父宅邸好多了。普通百姓一年领个几千钱便是小康之家,叔父作为有功的官吏年入万钱出头,买一套能配得上身份的宅邸最少也要三十万钱。
不吃不喝还要三十年,囊中羞涩如此,本来打算一家委屈租赁房屋。
好在赵王司马伦书信交流知道叔父任京官,派人给叔父送了十万钱。
琅琊王感谢叔父搜救和照拂妻弟诸葛靓也赞助了十万钱。国相刘弘救急了五万钱。
婶婶卫娘子勤俭持家又存储了五万钱,才紧紧巴巴有安家之处。
而这座洛阳城内的马场,价格超出我的想象,猜不出。
连身边的王公贵族都惊骇非常。
才子孙楚因我们众少年进入,我仰头四处打量,养马场名为王府别院,高墙围挡看不到里面的大有乾坤。
我跑到马厩,大开眼界,头套、障泥、连乾等等配饰也是极为奢华,能镶金则镶金,能蜀锦则蜀锦,最重要的是传说中的名马我都见到了,我一个一个念出它们的名字,“追风、逐电、绝地、翻羽、奔宵、越影、逾辉、超光、腾雾~~,整个东路军兵强马壮的,可论起来只有琅琊王的坐骑狮子骢能卡到这个级别。今天,绝世的名马我都见到了,我死而无憾了!”
“小家伙,年纪轻轻,见识挺广,怎么能认得那么多马。见到名马就死而无憾了,要长大志气,立英雄功业,马只是助你一臂之力的工具,如果你沉迷于名马,忘记了匡扶社稷,那就本末倒置了。”王济在身后教导我。
我已经被马迷的神魂颠倒、垂涎三尺,也顾不得回头答应王济,疼爱地摸着马头鬃毛一遍又一遍,疼爱地抱着马脖子。
王敦豪迈地把我拖走,“兄弟,戏过了,在喜欢马还能爱的五迷三道,知道王师傅喜欢马,也不必戏这么足。快去看看大人们,要搞什么趣味游戏。”
我就这样被不情不愿拖走。
从来高傲自大谁也不顾的王澄竟在前面耐心等我们。
远处看是一处陷下去的沟,许是有积水难以渡河。
王敦和我上前,一个人的愣住,变成三个人的惊呆。
这条河里没有水,全是钱!
对,全是钱!钞能力突破了我们的想象力。
王澄这才开口:“这条河里的钱应该比我全家的都多。”
我回应道:“有一串钱、一吊钱、一捆钱、最多是一车钱,竟然是一河钱,这些钱能买多少套大院!”
王敦惊讶过后,跳进河里,豪爽笑道:“你看我身上被这金钱水洗的干不干净,是不是洗的一身铜臭味。”
我被逗的哈哈大笑。
王澄冷哼一声,无聊,往后退,接着发起冲刺,一个箭步飞向了彼岸。
我也跳到金钱河了,托着王敦的屁股蹲把他送过去。王敦伸手拉我上岸,指着堂弟王澄:“这家伙贼能装。”
我们聚集到一起。
王济问我们都会骑马吗?
我们都痛快地喊:“会。”
只有裴頠来了一句:“当今九州一统,马上已得天下,安能马上治天下~”
王恺急着追问,到底会不会。
裴頠悻悻然回复,不会。
王敦忍不住笑,胳膊肘推挤族弟王澄:“小国公也是能装,你们两个平时要多交流,才能装出高度来。”
王澄和裴頠都气不过,朝王敦翻白眼。
王济拍拍手,给我们讲规则,不会马术的想骑马可以和小马驹玩,会马术的在马场里选自己喜欢的马,可以信马由缰地好好玩玩,中午可以赛马。
王敦和王澄大户之家,从小吃的锦衣玉食,长的身材魁梧,不仅是琅琊王家双杰,更被皇帝司马炎寄予厚望,赞扬两人能成为卫青霍去病般的“帝国双璧”。
战场上的英勇,首要的本领——骑术。
晴朗的春日,马场内修建的宽敞的马棚和宽阔的马道,还有一座高大的看台供大人们观看。
王济看着未来帝国的才俊心情爽朗,命下人把宝石装饰的华丽铠甲,冠冕璀璨的黄金头盔都拿出来给少年们武装。
看到少年将领的风姿,王济心情激动,与王恺边走边交谈:“国舅,你看看帝国的才俊们,都是未来的希望,就像这参天大树,树叶长的多茂盛。”
“是呀,长的茂盛,中午吃什么,我可很挑剔,何国工家两万钱的饭,我都下不了筷子,没一道像样的。”
王济听到堂堂国舅见识短浅,不免失望,但为了争取王恺的支持,还是说道:“国舅,你看树叶再茂盛,根烂了,参天大树也完了。”
王恺听的云里雾里,两眼发直:“啥意思?有话直说。”
王济索性把话说开:“国舅,储君是国之根本。太子率真憨厚,真是孝子贤孙。可是国家还是需要行霹雳手段,有仁义心肠的贤能,只有齐王司马攸。再论亲疏远近,太子有自己的娘舅杨家,陛下和齐王都是您的外甥,您为了国家还是自己都得支持~”
王济故意不说,就是想让国舅亲自说出齐王的名字,表明自己的立场。
按理是个正常人,都会做出正确的抉择,王恺竟然说:“人活几辈子,一切都带不走。今生享乐的事都不够做的,还管那些。再说了,我外甥把家业传给谁,他叔管不得,我是不想管,你一个太原王氏,咸吃萝卜淡操心。”
王济,当朝大名士,无数光环聚在一身的顶级贵族,连皇帝都是委婉地拒绝,哪受过这种调侃,脸瞬时憋的通红。
人言,外甥随舅。司马炎和司马攸两个顶级高智之人不像这个傻舅舅,倒是司马炎的儿子憨傻太子司马衷,完美遗传了舅舅的天分。
王济沉出去,没有反驳,也自知唤不醒真傻的人。打蛇打七寸,打到国舅王恺真正的痛处,让王恺知道收敛,让王恺以后在朝堂不敢对自己说不。
看着王恺放肆的笑容,王济还之以微笑。现在笑的有多灿烂,等会哭的就有多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