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端碗的手一怔,眉眼低垂:“大人请讲,我们不敢隐瞒。”
“先说说你们的名字?”阎如玉喝了口茶,轻声开口。
少年轻柔的给小姑娘盖好被子,轻轻拍着哄睡后,才走到阎如玉面前,躬身行礼:“我叫陈志宇,她是我妹妹,陈织软。”
阎如玉给他倒了杯茶水,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坐下说,你们是从东边来的?”
陈志宇乖巧坐下,听到她的话有些诧异:“大人如何得知?”
“你们身上的衣衫虽然破旧,但却是东边织绣大师张氏的佳品,更何况,上面还有张氏的独家烙印。”阎如玉轻声开口。
陈志宇低着头,突然猛的跪下:“大人眼力不俗,我们确实是自东边而来,我们家本是当地富商,因家中钱财太多,引得黑山寨山匪觊觎,竟屠杀我陈家满门!求大人为我陈家百余人做主!”
“山匪?有多少人?”阎如玉扶起他,并没有直接应下。
陈志宇沉思片刻,摇摇头:“当时父亲把我和妹妹藏在暗道才躲过一劫,我并未看清有多少人…但为首的黑衣男子左手有个像蛇一样的黑色纹身。”
蛇形纹身?
阎如玉眼眸一滞,手指微微敲打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这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知道了,为何不找当地县官求助?”
陈志宇攥紧手,目光里藏着恨意:“我曾去求助,但意外见到他与黑山寨二当家相谈甚欢…我不信他!如果孟大人还在...”
阎如玉戏谑的看他:“你又怎知我不是和他一伙的?”
“你会吗?”陈志宇诚恳的看他,眼里有光。
阎如玉没回头,迈步离开,嘴角轻笑。
这可说不准哦。
回到府中,阎如玉便借口处理事务,回避了与张五花的见面,径直去了书房。
“人找好了吗?”翻开书简,阎如玉神色自然的询问。
赵管家拱手:“大人,人已经找到。”
“带进来。”
随着管家的开关门声,一个身姿挺拔,浓眉大眼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男子恭敬的行礼:“小人李立,见过大人!”
阎如玉站起身走至他跟前,伸出手扶起他:“不用多礼,李兄请这边坐。”
李立憨憨挠头:“大人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小人吗?”
“听闻李兄善变化之形,不知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李立身子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是本本分分的农民,大人明查…”
“李立,山州县人士,跟随师父李忱一路行商,运用变化之术,劫富济贫十余家,至今未被发现端倪,直至到了青城,师父李忱在行动中被人发现,殴打致死,从此,你隐姓埋名,为了一双儿女不再冒险,对吗?”
阎如玉目光清澈,犹如一江湖水,让李立所有隐藏的心思都被揭露出来。
他无力的低下头:“大人…”
“不好意思,冒昧打扰,既然你有烦忧,我也不强求,抱歉。”说完,阎如玉便转身背对着他。
李立颤颤巍巍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目光落在书房上到牌匾上,一滴泪落下,终是拱手:“愿为庆国鞠躬尽瘁!”
送走他,阎如玉满意的看着匾上的字,匹夫有责。
“大人,已经安排好李立的新住处,老夫人在外面,要请进来吗?”赵管家把一封信放在桌上,轻声询问。
阎如玉眼眸微转,手指轻点桌面:“公事繁忙,让老夫人回院子,早些休息。”
起风了。
又下雨了。
平平淡淡过了三日,这一天,阎如玉如往常一样恭敬的等候在一边,阎世初眨了眨眼,指着一个洁白无瑕的玉瓶,沉声:“杨修撰,拿近一点,让陛下仔细看看。”
阎如玉收拾好笔录,小心的端好托盘。
然后,左脚绊右脚,以一种极其高端的姿势跌倒在地,手中的玉瓶不可避免的噼里啪啦。
“陛下恕罪!”
阎世初嘴角抽了抽,这演技,高手!
周子琰看了看跪倒的阎如玉,接受到阎世初的眼神,直截了当的说:“殿前失仪该当何罪?”
阎世初上前一步:“回陛下,罚俸三年,苦寒之地任职十年!”
“依律行事。”
阎如玉重重磕头:“臣叩谢陛下隆恩!”
宫门口,阎如玉拿着新鲜出炉的圣旨,浑身颓然的上了马车,一上车,就眉眼弯弯,嘴角上扬:“回府!”
“子瑜!”
一下车,徐家平就急匆匆的跑过来,气喘吁吁:“你怎么回事儿?”
阎如玉领着他往里走:“不小心摔碎了一盏玉瓶,陛下仁慈,西洲也不算太苦寒,嘉羿兄不必担忧。”
“可…不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徐家平哀戚嚎叫,端着茶又放下,纠结:“你才刚刚入仕为官,如今去往那般贫瘠之地,不知何时才能回到青城…”
“嘉羿兄,这是我的选择,不必为我可惜,我反倒觉得挺庆幸的。”阎如玉目光释然。
想不明白的徐家平晃晃脑袋,也不再徒增烦恼,拿出一叠银票塞给阎如玉:“这是为兄唯一能做的了!一定要收下!”
咳咳,阎如玉并没有打算拒绝,自然的收好:“多谢嘉羿兄,以后定十倍报答!”
徐家平摆摆手:“你知道的,我家要是缺啥,都不可能缺钱的!”
阎如玉:“…”你的生活我的梦!
送走徐家平后,张五花和杨承才紧张的走进来:“如玉…”
“后日我便要启程,陛下宽容,你们依旧可以留在青城,不必跟着我劳累。”阎如玉淡淡开口,张五花还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悲哀的低下头。
“如玉有自己的打算,我们等着就好。”杨承轻轻搂住张五花,半推半带的回了院子。
“可是…”张五花眸光闪烁,心里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打发完前来问候和嘲笑的众人,阎如玉慵懒的躺在椅子上,轻摇蒲扇:“后日准备好马车,替我跟丞相大人带句话,东边乌鸦连连叫,似有怪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