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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阵前对决(1 / 1)


就在满是愤恨与羞愧的阿末多也以为终于要结束这场难堪之际,突然一阵密集的袖箭呼啸的向他飞射而来,阿末多完全没有料到孙安还有后手,匆忙避挡不及,连中两箭竟被射下马来,身旁还有多人被射坠马。匈奴人一时乱成一团。

紧接着,大营又有多处起火,火乘风势,片刻竟将匈奴大营烧成一片火海。

孙安早已拼至力竭,恍惚间看到漫天火海,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身死敌营,此刻正堕入无间修罗地狱。

阿末多忍着中箭后的剧痛,一把推开正在搀扶救助他的匈奴亲兵,大声呼喊:“他们要救孙安突围,速速斩杀孙安,不要慌乱,不要慌乱”!

但似乎已经为时已晚。

只见一群身着藤甲兽皮、面覆油彩之人,手持短弩利刃,不时口吐烈火,如恶灵一般诡异、迅捷的杀开一条路,救起已经奄奄一息的孙安,然后就要夺路而去。纵然匈奴士兵善战,但一面有火海围营,一面不知主帅生死,竟一时不知如何阻挡这一两百不知是人是鬼的劫营队伍。

突然,好像有人认出这些如同鬼魅般的来袭之人,大声呼喊道:“是西蜀鬼兵,是西蜀鬼兵来劫营了,他们都是魔鬼,可生吞活人,口吐烈火,都是杀不死的魍魉”。

匈奴大营中更是乱成一团,绝望呼号不绝于耳。

阿末多眼见孙安要从眼皮子下逃走,强忍箭伤要上马亲自领兵去追堵,但一时怒火攻心,激到伤口,只觉眼前一黑竟又栽下马来。

“大首领、大首领、阿末多大首领,你快醒醒,昆仑神、昆仑神,救救我们吧”。匈奴大营真如无间修炼地域一般。

......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逃出匈奴大营的孙安,此刻缓过一口气,发现自己正伏靠着一人骑在马上,身旁正是刚刚救了自己的那些兽衣藤甲之人。

“你已经死了,我们都是来接你去黄泉的牛头马面”。那人不回头,继续御马前行。

“原来地府里的小鬼腰身这般软,身上这般香。难怪世间好人少坏人多,都盼着早下地狱,等着你来接吧”。孙安死里逃生更加坦然,说完竟一把搂紧身前之人。

那人也不推脱,也不回头。

“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孙安大将军居然这般轻浮浪荡,早知如此,就不该救你,让那匈奴虏到草原,配你几个丰腰肥臀的匈奴老嬷,岂不皆大欢喜”。

“草原也有佳人,只是与你蜀地女子各有风情罢了。嗯,你这身上是海棠花香?”孙安突然松开那细腰,向那人问道。

身前之人也是一怔,却说道:“孙将军,身后匈奴追兵随时可至,你能否先关心我们眼下该向何处安身”。

孙安再看了看身旁众人,谋思片刻道:“可速去灌云涧,我要给张老将军报仇”。

那人不再言语,领着众人拍马直奔灌云涧。

灌云涧只有不足百余伤兵留守,见只有一队藤甲兽医的奇兵带着伤痕累累的孙安回来,知道奇袭失败,他们的主将张勋老将军和那些袍泽弟兄们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孙安被人搀扶着依坐在火炉旁,一个老医倌赶紧过来给他包扎伤口。孙安猛灌一口酒葫芦,一股热流在胸怀散开,他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这时,一个满副戎装却不减身姿窈窕的人拱手拜在孙安面前:“西蜀郡主黎芸拜见孙安大将军”。

正是刚才救了自己的人。孙安直起身来,借着帐内幽暗不明的灯火,看到一张虽描摹油彩却难掩俏美年轻女孩的脸,一双丹杏含情目冷冷有神。想到刚才马上轻浮之举,年近四旬的孙安反而先不好意思起来。但嘴上却说:

“郡主可否擦去脸上油墨,好让我看清救命恩人的容貌,以待铭记图报”。

黎芸郡主也看着孙安。眼前的这个人,满脸风霜雕刻,须发半白,眼中仿佛空空无物,竟比他那个平西侯哥哥更显苍老。此时他赤膊着上身,军医正横七竖八的包扎着伤口,酒葫芦却时时在口,看不出他究竟是身负重伤还是并无大碍。想到种种关于眼前这个人的过往传说,再看其人其言,黎芸心中百般念头俱有,却又不可尽解。

“黎芸奉父王之命,本愿领三万苗蜀将士助孙侯爷抗击匈奴,但兹事体大,孙侯爷要先禀奏朝廷,故而目前只带三百苗蜀亲兵随巡祁连军屯。一行本正要回金昌大营,路上闻得灌云涧有汉军与匈奴激战,故先来相助,得遇孙将军奇袭匈奴大营,故而相帮”。黎芸郡主如实相告。

“我计不成,张老将军战死,幸得郡主相救,可否继续助我守住灌云涧”。谈到军情,孙安也不再跟黎芸郡主客气,直接相邀。

“黎芸正是来助孙将军杀敌,有何不可。但我只有三百苗兵,而看此地汉军皆是伤兵老弱,我观察那匈奴头领也颇有心计,若明日大军来攻,你如何拒敌”。谈到用兵之事,黎芸也不客套,直抒心中困惑。

“本来明日阿末多必来攻打灌云涧,而我等也必不能守,但前翻阿末多在灌云涧已经折去两万人马,剩下一万人,是他留着翻本用的。眼下有郡主苗军相助,他一时不可尽知我们底细,因此明日他必不会贸然进攻”。

“不来打,那岂不要逃”?黎芸郡主追问。

“不会逃,此役他输的太惨,加之郡主劫营的人数毕竟不多,他知道我们退回灌云涧,就料定灌云涧还是有机会可破,只不过他会先花点功夫摸清我们的底细。而我们如能够拖到孙平大军来援,那就可擒阿末多”。

“孙平大军何时可至”?

“最快明日晚间可到”!

“孙夫人去胡芦关调兵,最快也是明天晚上,只要这两路大军有一支能及时赶到,此仗可打”。黎芸郡主言道。

“孙夫人!你是说萱儿会来灌云涧”?孙安问向黎芸,眼中略有升降。

“是,我等正是随孙夫人巡视祁连军屯,夫人见我执意要来救灌云涧,已亲自速往葫芦关孙成将军处请援”。言到这里,黎芸郡主突然想起祁连军屯中看到的那片海棠花,不愿再看向孙安。

“老天让我死里逃生,是为了等她来吗?”孙安口中暗自念念,再灌一口烈酒。

又是一夜部署筹备,只待天明。

厚厚的积雪已经掩盖住大部分关前匈奴士兵的尸体,只有一些长戈断矛歪歪斜斜的支楞着,倔强的佐证着不久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幕幕人间悲歌。几只寒鸦时而盘旋,时而落歇,唯有漫天大雪一刻不停。

果然,天刚蒙蒙放白,匈奴大军再次围了上来。阿末多骑马立于军前,眼中决绝有力,完全看不出刚刚受过重伤。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一杆长槊举到最前头,灌云涧里的汉军逐渐看清,那正是老将军张勋的首级。

一些伤兵自告奋勇要去夺回老将军首级,孙安自然不允。这时,阿末多阵前喊话,竟要与孙安单独决斗。

“孙安,你曾号称是汉军第一将,而我阿末多也有草原第一勇士之名,前面两日你我可以说是不分胜负,今天不如直接点,来场男人间一对一决斗,不论谁胜谁负,这场仗都可以马上结束。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机会,如若不然立刻发兵荡平灌云涧”。

黎芸郡主听完不免苦笑,果然男人都是幼稚、不可理喻的,仗打的这份上,居然玩起了单挑。

但有些人看向孙安,或许这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看我又如何,我打不过他”。孙安倒是够坦诚。

“这是他在试探我。如果我同意单挑,就是告诉阿末多我们守不住灌云涧,单打独斗就像昨晚的夜袭,可以搏一把,那样一旦我出关,阿末多必定全军出击,我们就完了”。孙安向大家继续分析。

“如果我忍受住张老将军首级挑战的耻辱,示弱不应,反而表明,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可以背靠灌云涧一战,那样匈奴反而不会轻易来攻,这些匈奴骑兵可是阿末多最后的本钱了,他要全折在这里,整个草原都会天翻地覆”。

“那我们就死守不出”?黎芸郡主问道

“那也不行”!

“又有何不妥”?

“大家有没有想过,我能看透阿末多,阿末多何尝又不能看透我呢”!孙安终于说出关键所在。

“孙将军刚才的分析,阿末多也会想到,那究竟该如何是好”。众人纷纷感叹,短短几日,这两位阵前对手居然能迅速成为彼此知音。

“如今看来,只能反其道行之。阿末多要玩,就陪他玩,但怎么玩,我们说了算”。孙安计已在胸,只是言到此处,突然看向黎芸郡主。

“孙安有一计,需要郡主受些委屈,但目前也别无他人可替”。

“生死关头,黎芸但凭孙将军调遣,万死不辞”。黎芸郡主军礼相拜。

“我观目前关中诸将,唯有郡主可战阿末多,但不可以苗蜀郡主身份示敌,需以......以我汉军女子身份出战”。孙安语中似有保留。

孙安如此安排黎芸郡主,苗蜀众人多有微言,但黎芸反不以为意,欣然领命。

“只是我们这里没有女子戎装可供郡主装扮”?有人提到。

“无妨,刚好前几日孙夫人赠我一套她年轻时的戎装,就在马馕中,待我换来”。言毕,黎芸轻快而去,再回来时,已然是个汉家巾帼俏将军。

孙安看得不觉失神。他当然认得这副铠甲。当年他和她也曾这样并肩杀匈奴,只是一晃二十多年,早已物是人非。眼前之人虽样貌有别,却又那般神似。孙安再次闻到一股海棠幽香。

郡主被孙安看得有些发怵,只好问道:“孙将军,你看如此装扮可好”。

“很好,很好,你放心,我定会保你周全”。孙安回答她,但黎芸郡主分明感觉他却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灌云涧关口突然打开,一骁骑拍马而出。阿末多见此感到格外诡异,只好徐步拍马向前。突然听到关上有人喊话道:

“阿末多大头领,你是草原真正得雄鹰勇士,而我孙安不过一个纨绔子弟,靠着祖上福荫混得虚名而已,怎敢与大头领一争长短。但又不敢回绝大头领兴致,特派我一婢女披甲上阵,与大头领走上几个回合可好?如大头领赢了,我等奉还匈奴祭天金神,开关受死绝不失言。如果大头领不幸有失输了,便可拜降而去,从此远遁大漠,不可再南视中原”。

此言一出,两军震动,各自无名业火升腾其间。

先看阿末多。孙安分明是说着最怂的话,却干了最狠的事。两军本要主将对决,他却不知从哪里弄出个小婢女来与自己对战,又以匈奴祭天金神为约,搞得自己此刻战也不是,退也不是。

再看黎芸郡主,虽知道孙安是有意设计阿末多,但听到他将堂堂郡主说成他一婢女,也是觉得太过份了。几个年轻苗蜀亲兵立马要上前砍了孙安,幸得有几个年长者知道此刻分寸,压了下去。黎芸回头狠狠瞪了孙安一眼,大喊一声:“老匹夫,拿命来”!便拍马杀向阿末多。但孙安却分明感觉,这句话像是说给他的。

阿末多见状,也不再迟疑,只想赶紧先斩了这一弱女子再说。可两人兵刃刚一交接,阿末多顿觉不妙,对面来者不善!

阿末多若与黎芸相比,武功本相差无几,马上还更占优势。但毕竟昨夜中箭受伤,今日又羞于与一女俾对决,因而各种施展不开。反观黎芸郡主,刚被孙安一激,羞愤无比,招招雷霆万钧。斗到三十余回合,黎芸窥见阿末多一个破绽,只虚晃一枪,连接一招鸾鸟引凤,竟将阿末多打落马下。黎芸穷追不放,又是一招天女拾花,纵马跃起,直扑而下,便要一枪结果阿末多。

孙安见状,自觉大事不妙,如果这一枪杀了阿末多,匈奴人群龙无首,必将不顾一切群攻灌云涧,一切设计拖延就算功亏一篑了。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发了火的女人这般厉害,本以为只能打个平手羞辱阿末多一番,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要了阿末多的命。

而匈奴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头领会被一个女婢打的如此狼狈。眼看阿末多性命不保,几个亲信也顾不得阵前单挑的种种规矩,赶紧拍马来救。黎芸见状,暗自一笑,一个虚晃而过,竟根本不是要杀阿末多,而是跃马到匈奴阵前,捅死几个守卫,拔出腰刀砍断插着张勋首级的长槊,扯下一半披风,将老将军头颅包裹其中,扯马凯旋而归。

孙安在关上看到这一幕,更是生出无限钦佩,便觉自己竟远不及这年轻女子许多。但又想到待她回来,自己又该如何赔罪,如何答谢面对。也是一阵苦笑。

望着黎芸扬长而去的背影,阿末多一时羞愧难当,无比暴怒,竟然连砍两刀,当即斩杀了那两个前来相救的亲信。

“谁让你们救我的,军前单决,谁让你们擅自相助,草原男人的脸面都丢干净了,全都丢干净了。昆仑神,为什么不让我去死,我该死,我真该死。昆仑神,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阿末多终于崩溃了,他提着刀到处乱砍,没有人敢接近他,一阵折腾之后,突然倒在雪地上,再一次昏死过去。

匈奴大军顿时乱成一团,匆匆撤回昨晚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的营地里。孙安知道,他们终于打赢了,草原之狐阿末多已经崩溃。这剩下的万余匈奴骑兵,也已经由嗷嗷叫的恶狼,变成了没有灵魂,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既不会逃走,也不会反击,他们只会祈祷他们的昆仑神,尽快结束这一切吧。相信即使他们中的人,如有余生可活,也绝不愿意再回想起关于灌云涧的任何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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