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聪明。”这时,从刚刚开始在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叶显清忽然说道,“你连自己该怎么受什么样的对待都替自己想好了,依我看,你比我夫君要聪明多了。”
那小孩脸色微微一变。
秦郊顿时醒过味来,原本松动的眼神再次认真起来,“按你自己这么说,哪怕以后你再犯错,只要‘找个先生教’,就没事了。”
小孩扁了扁嘴,说道,“我从小就没了父母,一个人孤身在外······”
秦郊闻言,又不说话了。他的睫毛忍不住微微垂下去。
看他这个样子,叶显清想起之前听兰熏宫说过,秦郊的父母死在蓬莱之乱中,看他现在这样,便知道他多半是将心比心,想起自己的父母了。
叶显清这时又冷不丁地说道,“照你这么说,这位大兄弟就因为有爹娘,所以就该倒霉被你扎眼睛喽?”
那孩子面朝叶显清,眼中露出一丝凶光。
之前被那孩子用沙土糊了眼睛的男人立刻怒目圆睁,“什么!合着我帮你们出头,还帮出问题来了?”
“不是这个意思。”秦郊向那个男人解释道。
这时,那孩子忽然咬了秦郊一口。
“嘶——”秦郊倒抽一口气,下意识松了手。
紧接着,那孩子从地上抢起银针,毫不犹豫就往距离他最近的秦郊扎去。
叶显清目光一凝,用脚挑起一根竹竿,抬脚踢了过去。
竹竿“唰”地打在那孩子手上,打得他顿时“啊”地叫出声,银针松开,扎进了自己的鞋子里,估计戳到哪里了,又是叫了一声。
“你这个贱人!”那孩子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叶显清说道,“我要扒了你的皮。”
叶显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何事?”许是听到了骚动,几个身着红黑相间外衣的人走了过来,他们腰间配着统一的佩刀,衣服看起来也是一样的形制,看起来像是负责镇上市场交易的,领头的一个男人约莫三四十岁,留着一把胡子,环视了一圈现场,问店家道,“到底怎么回事?”
店家于是把先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那大胡子又找了几个人问了,见都说的差不多,便挥了挥手,“大家都散了吧,都散了,就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到旁边来一些,我有事情要问。”
叶显清,秦郊,与那见义勇为的男人,另外一名红黑衣服人捏着那孩子的手臂,到了一旁。
“这位夫人,您看看钱可还对数。”大胡子叫人将银两递给了叶显清。
叶显清接过来,用手捏了一下荷包。“是这个数。”
大胡子便转向那男人,“眼睛可还有不适的?”
“好多了。”
“看东西可还模糊着?”
“刚刚有一点,现在已经没事了。”
大胡子点点头,对手下人吩咐道,“你带他去前面医馆看看大夫,若是实在无事,开两幅明目的菊花茶给这位壮士。”
“是。”
那男人这才露出笑容来,“我就知道,鹿捕头做事就是叫人放心。”说完后白了秦郊一眼,“不像有些人,好赖不分,忠奸不辨。”
叶显清心中暗忖,原来这大胡子是捕头,那余下的这些应该就是捕快了吧。
大胡子说完这句话便也跟着一个捕快离开了。
“你又是怎么回事?”那叫鹿捕头的大胡子等那男人离开后,问那孩子,“这是今年第几次了?怎么?上个月给你的面还有米都用光了?”
“不用你假好心!”那孩子瞪着大胡子捕头说。
鹿捕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对一旁的人说道,“小五,带他去训诫堂。”
“是。”原本抓着他手的捕快应了一声,然后便押着那孩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解决完其他事后,鹿捕头才转过头来,对叶显清和秦郊说,“让二位见笑了。”
“是在下处置不周。”秦郊惭愧道。
“不不不,这孩子有些与众不同,不必挂怀。”鹿捕头说完笑了笑,“若今天换个稍微懂事点的,也许您也不会有此一遭事了。”
“你认识这个孩子?”叶显清忽然歪着头问。
鹿捕头微微一怔,眼睛看了过来。
叶显清解释道,“我看你们好像说得上话。”
鹿捕头迟疑了一下,“二位客人估计第一次到这儿来,有所不知,这孩子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只是自小失去双亲,又有蓬莱一族的血脉,所以性格有些暴虐,不过毕竟是小孩子,我们也只能勉力约束,还望不要见怪。”
“既然鹿捕头都这么说了,我们也没什么损失,这点小事也不会挂在心上。”秦郊说道。
“那就多谢两位客人了。”
“不过刚刚那孩子言行举止,略有些······出格,最好还是请位教书先生来看看。”秦郊问。
鹿捕头点头,目光平静无波,“是,日后定当如此。”
告别了鹿捕头往回走。
叶显清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望。
“怎么了?”秦郊问。
“你觉不觉得,”叶显清说道,“这个鹿捕头,刚刚是在敷衍我们?”
“不会吧,”秦郊说,“我看他答应的很有诚意。”
“可是你看,之前他的每一桩判罚,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会讲清楚要谁去做什么事,哪怕是叫人将那个小鬼送去关禁闭,都会点清楚是谁去错。”叶显清说,“可是最后答应我们的,却只是一句‘日后定当如此’,你不觉得和之前相比,太含糊了吗?”
秦郊微微一怔,“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
“怪,真怪。”叶显清摇摇头,“算了,不想了,继续打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