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自从进了深秋,就一天比一天亮的迟了。
上元翻了个身,下意识的用下巴蹭了两下身上的被子,忽然觉得不对,猛地坐起身,拉开床前遮的帷幔,一束阳光恰好照在上元对面的墙上。她被光刺得皱起眉,起身穿鞋时,手触到床头的一个硬物,她侧头去看,瞧见一把骨刀。
她心里一惊,想起昨天的事,把骨刀拿起来细细看:
只见刀身流畅,从小转子处沿转子间线砍掉,整体打磨后削尖,那骨身不知被什么打磨过迎着阳光瞧过去,珠圆玉润,竟隐隐透出些玉似的光泽。外上髁处安了一把木质鱼尾把手,把手上刻着一个圆形灯笼,后面还钻了一个眼,挂着一串绿坠子,更是衬的骨刀穷工极态,甚是精巧。在旁边的帷幔上试了试,轻轻一划帷幔便裂开一道口。
上元喜不自胜,抱着骨刀在屋里转了两圈,绕过地上的桌椅板凳,推开门走出去。走到门口,她才反应过来,昨日李飞华拦住她,被她糊弄过去,也不知道信了没信,还将她送到客栈中,看来他这人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
姜辰时就坐在楼下,一见她便立即站了起来,上元的目光被他腰间的笛子吸引,那笛子晶莹剔透、洁白无暇不知是用什么上好的材质做成。上元想起自己的骨刀,快步走至姜辰时的身边,一把将那笛子拽了下来。
“这!”
两者相比,明显就是同一东西制成。
她想起包袱中的两根大骨,脸色一白,匆匆转身回到楼上拿出自己的包袱翻了一遍。果然!这匕首和笛子就是由她娘的骨头制成。
“李飞华!!!!!”
姜辰时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一副气急的样子,不敢开口。
上元的心中仿若是被千百根两人合抱的巨树压着一般难以喘息,直到姜辰时递给她一张帕子,她才发现自己激动之下,眼泪被气了出来。
低头便看到手中的匕首,她心上的窒症越发严重,姜辰时试探的拿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若实在难受的紧,不若你就哭出来吧。”
上元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盯着姜辰时,将他猛然吓了一跳,这眼神看起来比驯兽时,那些错吃了丹药的野兽还要凶狠。
没有多看几眼,便被上元从屋中推了出去,隔着一道门也听得清那大哭的声音,声音中充满了悲恸,仿佛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一般。
姜辰时默默地蹲在门口陪伴着上元。
上元手中握着骨刀,恨不能将李飞华剁成碎片,这可是王氏留给她的,最后的念想了。
不仅叫李飞华做了刀,还送于了旁人。越想,心中越是悲痛,曾经王氏的那些温情软语,又浮现在她耳边。
“上元,叫娘,叫~娘~”
“上元、上元,团团圆圆。”
“我知,我都知道,但父辈的恩怨不应牵扯到她的身上,夫人把她留给我,她就是我的孩子。”
“我就希望她和那些小孩一样,开心一些,总是板着脸,也没有别家的小孩同她玩,日后我不在了,她一个人要如何是好。”
“你们这些泼皮户,不教自己的儿子怎么做人,反倒是上我家讨教我孩子的过错,就是城隍来了,那也要给我家上元道歉!”
“上元,走!回家!”
“跑!”
王氏当初在她身边时,她只觉得王氏唠叨。如今却体会到,世界之大,无家可归是何等感受。
待到哭累了,才扶着门又站起来。待眼前的眩晕过去后,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拉开门。门前放着一碗热水,姜辰时站在远处,局促又有些不安的看向她。
上元弯腰将地上的水端起来猛地喝了一口,却被热水烫到心痛难忍。她弯着腰,手捂着心口,艰难道:
“你是不是,想杀我。”
姜辰时慌忙跑过来看她的情况,过了好一会,上元才缓过来,背着自己的包袱绕过姜辰时,向楼下走去。姜辰时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直到上元走出门。他在原地踌躇片刻,道:
“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上元转头睨了他一眼,道:“我不同意,你就不跟?”
姜辰时小跑过来,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上元不再理他,一人向前走去。
两个人搭伴倒是方便不少。
这几日周围的路上都没什么人家,两人入夜了只能找一处足够安全的森林,在树上躲着。
“你嗓子受过伤?”上元坐在树杈上,手里拿着半只烤鸡问坐在另一棵树树杈上姜辰时,两个人离得倒是不远。姜辰时手上剥鸡翅膀的动作一顿,将烤焦的鸡翅膀扔了下去后才说:“遭人、陷害,吞了、火种。”
“奥,那你还活着,倒也幸运。”上元对是何人将他陷害又为何逼他吞火种的经历毫不感兴趣,将自己绑在袖子上的黑色布条抽了下来,本想扔给姜辰时,却想起此刻是黑夜,姜辰时怕是看不见,便说道:“你要不要布条,要的话自己过来拿。”
姜辰时闻言坐着树枝慢慢移了过来,上元摸到他的手便将布条递给他,又将自己头上的白布条拆下来,把自己与树枝胡乱摆在一起,头一偏,便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天微微亮,上元就醒了过来。
自己的半截身体挂在树上,另外半截已经掉了下去,没掉下去全靠昨晚那半截绳子撑着。她就说睡到半夜怎么做梦梦见被腰斩了,感情是绳子惹的祸。
她用着巧劲,自己做好,将绳子扯了下来,跳到姜辰时的那棵树上去看他,见姜辰时睡得板正,就把他身上的那根绳子扯了下来。
“你?”姜辰时眼睛睁大的看着她。
“你是女子?”姜辰时十分的震惊。他之前见上元,两条粗眉又一直绑着头发,会放火劈柴和杀鸡,一直就以为上元是个男子,结果如今上元将头发散下来后才发现,她的五官清秀,除了那两条粗眉外,妥妥的是个女相。
“你不知道?”上元将头发照常挽了起来拿那条白色带子将头发束起来,将黑纱绑在袖子上。
姜辰时摇了摇头:“我一直以为你是男子。”
“哦。”上元答了一声,从树上顺溜的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