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傅时晏所猜测,如今朝堂皆被外戚所把控。皇后王氏一族的王大将军与贵妃萧氏背后的吕相鼎力相争。
坊间传言,在朝堂之中能呼风唤雨的吕相,之所以能为萧贵妃所用,乃是因他二人有表兄妹情谊。
实则不然。
谁能想到,如今身为贵妃的萧鸢,早在进入宫门之前,也有一段见不得光的情史。
风姿秀逸的朝廷新贵与姿容艳丽的世家小姐于赏花宴无意相识,互相欣赏。
如此一来二去,方慕少艾,便私定了终身。
不凑巧的是,当时身为四皇子的昭帝早就对萧鸢心生占有之意,求了自己的父皇让她做侧妃。
于是这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萧鸢寻死觅活反抗无效,最终一顶小轿抬入了四皇子府。
他们本情投意合,身份相匹。只要萧鸢向父母陈情,她便能如愿以偿嫁与心爱之人。
可偏偏出了昭帝这个拦路虎。
萧鸢从来都是叛逆的女子,竟在嫁入四皇子府前与吕相私通,而后嫁入皇子府又假造落红。
她在皇子府承宠之前,便怀有了身孕。嬴彻的身世,萧贵妃和吕相心知肚明。
这么多年以来,竟无一人怀疑。
萧鸢美丽,却实在短视。在宫中沉浮十几载,若不是吕相的操持,恐怕她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当年的朝廷新贵早已成长为了一国首辅。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
芙蕖殿地龙烧的正旺,独留两人在殿内私语。
萧鸢年过三旬,风韵犹存。如今正窝在美人榻上把玩着发梢。
她身边坐着一个墨色长衫的男子,中年之龄仍可见其玉树临风之姿,正是吕相。
“本以为傅时晏小时候逃过一劫便会聪明一些,到赵国好好韬光养晦。”
“却不想十多年了竟长成这般猪脑子,一国皇子回朝进花楼,闻所未闻。”萧鸢面露嘲色,不屑笑言。
“贵妃娘娘莫要妄下定论,探子虽回报他资质愚钝,学样不精,可不代表他就是这般贪恋美色之人。”吕相正色道。
贵妃闻言斜睨了他一眼:“男人有几个不是好色之徒,哼。你可莫要高看他。”
吕相被她说得面色讪讪,干笑了两声:“若他只是个草包便罢了,可万一此子狼子野心,懂得隐藏。此时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萧鸢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只要他不碍着彻儿的路,随他便是。”
吕相满脸无奈,抚了抚她的发顶:“我多多费心便是,娘娘无须操劳。”
提及儿子,萧贵妃面上倒是扬起一丝笑意,语气也带了三分撒娇之意。
“你这个当爹的,要多注意彻儿的教导才是。他如今也是及冠之龄,你要多教他些真本事。不能让他这般虚度下去了,不然日后怎能登那大位。”
见吕相并无反应,她又娇嗔着推了他一把。
“问你话呢,听到没。”
吕相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转而发笑。
“娘娘莫急,良宵苦短,先让臣琢磨一下您身上新换的熏香,甚是好闻。”
“你这死鬼,净欺负我。”
……
傅时晏在人前做够了笑脸,回到房中闭上门才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表情。
确认四下无人后,他自怀中摸出了祖父给他的信,展信详阅,便知晓了那人的地址。
此人在魏国。
他心下了然,但此时并他不急着用这个人情。于是合上信纸,叫来了守候在门外的内侍,直言自己打碎了物件,要人进来打扫。
不多时,便推门进来了一位垂首的内侍。合上门便抬头张望一番,确认无人后快步走上前单膝触地。
“见过主子,主子有何吩咐。”
傅时晏嗯了一声:“如今宫里有多少我们的人。”
“回禀主子,如今我们在宫里人手尚少,只在几位主要人物宫中安插了探子。主子可是要联系他们?”
“不。今日唤你来是想问你私下可有出宫的办法。”
内侍愣了一下,马上回答:“属下有。”
“如此便好,我有几件事要交于你做。传信回阁中,全力搜查赵国公主的下落,若有确切消息,立刻通知我。”
“过几日要选我的贴身侍卫,想办法把我们的人送进来。再从阁中挑两名善刺探的女子,我有他用。”
内侍一一记下,临走之时不确定的又转头问了一句。
“主子,寻找公主的消息,只投放在秦国的阁内吗。”
他敛眸,目中带着淡淡的落寞:“不止秦国。”
“血月阁所属,遍布七国的所有暗哨都要通知到。”
“只要有年龄长相相似的,速速上报。”
内侍领命退出了屋内。
屋内冷清,空气之中弥漫着沉寂的气氛,让傅时晏微微有点不适。
他无奈的勾起唇角,眼底染了抹自嘲。他是没想到这才刚刚回到咸阳,竟如此的不习惯。
可明明曾经他也是喜静的人。
体会过光明的人,乍然回到黑暗中,总是不适的。
他踱步走至书桌后,伸手取过一旁卷好的白色丝帛。提笔之时,眸中泛起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光。
我的小公主,若你此时在这里,应该在做什么呢?
他下笔极慢,全神贯注的描绘心中之人的样貌。时而又顿笔思索,忽而转笑。
静姝的模样在他笔下慢慢的成型。白丝帛上的女孩秀雅清灵,一双眼眸极为传神,似是含满了笑意。
他搁笔,修长的手指轻抚女孩的面颊。想要穿过画触碰到真人,却只能遗憾收手。
傅时晏神色稍黯,苦涩的笑意直达眼底。
你是在惩罚我吗,惩罚我撇下你先离开,所以就消失了。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一定会找到你。
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
短短数日,咸阳城中的人便都知晓了朝中多出一位三皇子之事。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不过这一切对傅时晏本人影响不大。
暗卫统领凌风日日跟随傅时晏身边,发现了一些端倪。
主子似乎多了些爱好,好像喜欢上了作画。
近日主子心情不错的时候,都会展绢作画,他也不敢看画的究竟是何物。
只是每每作画完毕,晾干后他都会珍而重之的叠放在一个小匣子里。
看着傅时晏的神态,凌风心下其实有所猜测。只是他身为下属,也无法干涉主子的事。
这是主子必须要走的一步。若此时公主在,或许便不会这般煎熬了。
凌风心下暗叹,撇过头不去看那认真作画的人。
残月悬空,独留孤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