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裴知懿还在慢慢悠悠地回府,本来应该先进宫,但他打算先回府找爷爷谈一下婚书的事,顺便算一下昨晚的账。
说不上来为什么,自从从那酒楼下来,心好像有些不在焉。
他身姿挺拔,单手握着缰绳,一手掐了掐眉心,往身侧看了一眼。
“江淮安呢?”
钟策上前,“回将军,军师还没回来。”
江淮安这小子。
方才他从酒楼上下来,他就没了影。
正说着,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在他身旁停下。
“不问问我去了哪?”江淮安意味深长地看着裴知懿。
裴知懿脸上毫无波澜。
江淮安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得,我去月影楼了。”
钟策咦了一声,“方才将军上去那家酒楼好像就叫月影楼。”
“嗒!”江淮安打了一个响指,“答对咯,奖励两个时辰的加训。”
钟策:“???”
钟策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悄摸着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默默落后了半米。
裴知懿眉头轻蹙,瞥了他一眼。
随后语气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她不是细作,没有易容。”
江淮安:“?”
谁要跟他谈细作了?!
不解风情。
江淮安一脸看好戏似的看着裴知懿,“啧,我说,你这么着急回来退这婚书,不会是因为刚刚那个女掌柜吧?”
裴知懿嘴巴动了动。
江淮安抢话道,“哎——,你可别说是回来受赏,你在北疆这么多年,立下的军功多了去了,可没一次回来的。”
裴知懿抿紧了唇。
他家那老头,年轻时去游玩,在人家里借宿了一晚,喝多了竟给他赢回来一张答婚书。
还是一个尚未出生的胎儿。
离谱!
煞有其事地约定了等姑娘及笄两年后便去迎娶。
况且……对方父亲曾言,就算是个男儿,也要男扮女装嫁于他。
裴知懿一头黑线。
所幸,听说那还是个女孩。
但他怎敢耽误人家年华,所以早在两年前她及笄时,他便说要退婚。
可他爷爷说,那姑娘竟然来到了京城等他回京。
他打小不受条令禁锢,婚姻大事自当两情相悦。
去年期限已到,他寻了个理由不回京,本以为他爷爷已经彻底明白他的意思。
结果昨晚却骗他回城,这婚书必定是要退的。
他万不可再耽误人家了。
鬼使神差的,裴知懿闪过了酒楼上那道倚窗而靠的身影。
一见倾心,再见倾城。
可她说她也有婚书……
江淮安不嫌事大,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方才在月影楼后门看见那女掌柜了,她叫幼安。”
裴知懿心里那点烦躁顿时窜了起来,婚书上,那户人家姓李。
幼安,确实好听。
可惜不姓李。
江淮安手肘顶了顶裴知懿,“你那婚书迎娶的姑娘姓什么?”
“李。”
“李?”江淮安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了,那女掌柜说喜欢将军,我还以为是她。”
她喜欢将军?
裴知懿眼神动了动,刚才心底熄灭的火星子霎时又成了火苗。
“不过,你不是一直都想退了这婚书吗?既然幼安掌柜喜欢你,你何不退了婚书之后上门提亲?”
裴知懿睨了他一眼,心里早兵荒马乱,可面上依旧平静,甚至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怎知道那将军是我?”
江淮安嗤笑了一声,“论将军,这京城除了我们裴大将军还有谁能俘获女子的心?”
江淮安看了一眼裴知懿不信的样子,补充道:“我们可是亲眼所见,她朝着你吐烟了。”
“那又如何?”
“那自然是心悦你啊!不然为什么不对着我吐?不对着钟策吐?”
裴知懿答不上来。
因为他竟然觉得江淮安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江淮安又贱兮兮地开口,“噢,对了,那女掌柜有婚配吗?”
唰!
江淮安的话像一盆冷水把他从头浇到了脚,也浇醒了。
她有婚书在身。
他刚刚,乱了心神,竟然鬼使神差地真的起了去提亲的心思!
裴知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人家有婚书了,怎么还存有一丝侥幸的心思。
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问你呢!有没有啊?”江淮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江淮安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这爷突然就周身都冷冰冰的,喜怒无常。
裴知懿斜睨了他一眼,“好奇?”
江淮安犹豫着点了点头,“有一点。”
“你猜?”
江淮安有些意外,今日的裴知懿怎么还有这种叫人猜心思的闲心了。
他捏着下巴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有?”
裴知懿神色已经恢复到了和平常无异,只是周身的气息还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
他声音沉沉道,“答对了。奖励两个时辰加练。”
江淮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加练?”
裴知懿不紧不慢地瞥了他一眼,“三个时辰。”
“不是,我一个能文能武才略涛涛的军师,加练?”
“四个时辰。”
江淮安:“……”
江淮安顿时闭上了嘴,脸色不忿又不敢言。
直到裴知懿上前几米远,他才敢龇牙咧嘴。
钟策幸灾乐祸地偷笑了一声,随后夹了夹马身跟了上去。
裴知懿甩了甩缰绳,心情更烦躁了,他也说不上来,这烦躁是为什么。
……
幼安回到府中时,府门前已经停了一排的车队。
江南管家连夜离了京,幼安的管家看到幼安,急冲冲地走上来。
压着声音说道,“小姐,老爷来了。”
轿子外的灯笼写着大大的木子两个字,幼安白眼一翻,推开了管家。
“我又不瞎,我能看不见吗?”
她就知道,就她爹的那个老管家哪有下药的胆子,她爹精明得很,一定就在京城哪个角落里藏着,正暗中观察呢。
这不,她让青竹晚月随意一散消息就把他炸出来了。
幼安朝着轿子走过去。
“哎…小姐…”管家在身后看了看轿子,又看了看幼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幼安走上前,掀开轿帘,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笑得又甜又乖。
“爹,您来了,我好想您啊~”
轿中,一位穿着华贵衣裳的中年男子端正坐着,慢悠悠掀开眼皮,不喜地瞥了她一眼。
“哼,京城第一花痴,当众撩拨将军,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幼安讪讪摸了摸鼻子,余光却朝青竹晚月给了个赞赏的眼神,一手伸到背后悄悄竖了个拇指。
这几年这么多的花痴谣言,全靠青竹晚月通风报信,可她爹不知道的是,这些风这些信都是她故意让报的。
李行山冷哼了一声,用力甩了一下袖子,下了轿子。
“爹,您别生气啊。”幼安嬉皮笑脸地给他拂了拂衣袖。
李行山剜了她一眼,“你爹我还是你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收起来,婚书别想退,你若是退了,以后别喊我爹。”
幼安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退后了两步,双手交叠在身前,笑容礼貌,说道:“好的,李叔。”
“你!!”
李行山气得胡子翘了翘,一个劲地捋着,“行,你气我可以,有本事你气你外祖。”
“好……”
“……嗯?”
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