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安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肯定,这就是昨晚上那人。
但难得的制造谣言的机会,箭在弦上,要是这时候败下阵来,这谣言的风还怎么传回江南去,她的婚书怎么解除?
幼安咬了咬牙,偏开了头。
这一偏,对上了四周的百姓的眼神,正清一色盯着她看。
身侧的裴知懿也盯着她看。
昨晚夜色太重看不清,方才远远地就看见了她。
这一看,觉得她一颦一动都极尽好看,瓷白的肌肤近在眼前,近得能看见她粉嫩脸上的细小绒毛,像是天然玉琢一般。
眼底下一颗红痣,又纯又媚,难怪皱个眉都能千娇百媚。
裴知懿看着她吃瘪的样子,竟觉得莫名的可爱。
看得他不禁眼尾上扬,有几分受用。
幼安眼珠子鬼溜溜地快速转了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转头,直起腰,对上他的眸子,笑得眼睛弯了弯,声音又甜又软。
“我听说,将军很能干?”幼安特意咬重了后两个字。
空气安静了一秒。
一秒的静谧过后。
裴知懿脸色骤然黑了下来,就连上扬的眉眼,此刻也变得肃杀渗人。
幼安挑了挑眉,想起昨晚上她摸上去后,他绷紧着身体一动不动的样子。
果然还是不经撩。
中看不中用。
幼安放软了身姿,也变得无所畏惧起来,反手撑在窗边。
裴知懿稍稍低头,幼安微微仰头,两人无声的对峙。
“怎么?难道不是?”
幼安打破了宁静,视线若有似无地从上至下扫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地挑衅。
裴知懿脸色黑得能滴墨。
若说昨晚上他不知道她,那今早在城门前,副将就跟他说过。
他说,京城有个人尽皆知的花痴,是个女掌柜,一见倾心,再见倾城,叫他莫要接近她。
但他没想到,她不仅痴,还花,就连说话也这么花。
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像她这么胆子大的人。
沙场上指挥千军的气场迎面而来,极具压迫感。
裴知懿不退反进,上前走了一步。
眸子的危险发散到全身。
“好奇?要害死猫的。”
那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幼安,毫不掩饰的掠夺性。
幼安看得心一颤,连带着睫毛都轻轻颤动。
她故作镇定地直了直身,衣衫擦着他的盔甲而过。
两人近得炙热的呼吸都清晰可感。
炙热在蔓延,空气瞬间滚烫起来。
虽然心里已经慌到没边,但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
幼安缓了缓呼吸,故作镇定地轻轻勾了勾唇,抬眸看他。
“听闻将军十五成名,十七收复失地,十九筑起护国城,二十一手握大军,二十三逼退敌国让地百里,怎么不算是能干呢?
“可这毕竟是听闻,小女只是好奇,找将军验证一下罢了。”
声音婉婉动听,裴知懿却置若未闻,只是盯着她看了一眼,微凸的指骨抬起她的下巴。
颈部线条恰到好处的流畅,锁骨微微凸起,凹下的小窝能养鱼。
还真是玉琢的瓷娃娃。
他手腕微微一转,幼安被迫侧着脸。
裴知懿眯起了眸子,像深夜的鹰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又看。
没有易容的痕迹。
这女子着实是美得让人起疑。
既不是易容,那便应该不是细作。
莫非还真是花痴了一点,昨晚遇见只是偶然碰巧,并非是有所预谋,打听他的事也不是为了收集情报?
也是,想来细作胆子还没大到在他眼皮底下行动的地步。
是他想多了。
不过顷刻之间,各种猜想在裴知懿脑海一一排除。
幼安手撑在窗框上,白皙皮肤上的青筋越来越明显。
她要是知道裴知懿因为她长得太美而怀疑她是易了容的细作,还故意去接近他,一定会气得当场跳起来。
幼安深呼吸了两回,终于忍无可忍,一手拍开了他。
女孩脸上气得有些泛红,要炸毛了。
裴知懿后退了一步,又恢复了那副冷冽疏远又自持的模样,才不紧不慢地回答:“传闻是真的。”
裴知懿的眼睛极美,眸子里的张扬和傲气热烈,可又一字一句都装满了疏离,和方才那个步步紧迫的人判若两人。
傲个屁!
她幼安才是应该孤傲的人。
而且......见过臭屁的,没见过这么臭屁的,还疏离,生怕她缠上他吗?
等等......
幼安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朝他看过去。
裴知懿已经退到了两米开外,不轻不淡地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漠。
“且,本将军已有婚书。”
幼安:“......”
这是哪里来的普通又自信的男人?
不对。
他不普通。
“呵。”幼安低低笑了一声,“将军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些。”
裴知懿不明情绪地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很犹豫的样子。
罢了,还是解释一下的好,权当是赔罪了。
想到这,裴知懿压了压声音,“解释”道:“进京之前,有听闻,你是个花痴。”
“......”
幼安嘴边的淡笑一点点石化裂解,咬了咬牙,小手握成了拳。
敢情不是太自信,是太不信她是吧!
幼安不气反笑,咬了咬唇,轻轻挽起被风吹乱的碎发,宽大的衣袖滑下来,露出一节白玉般细滑的手腕。
裴知懿眼神暗了暗,手腕上他昨晚弄出来的红痕还有一个浅印。
真是娇气。
尽管他根本就没用上力气,但还是有点懊悔没注意轻重。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睛,结滚动了一下。
眉头有些皱起,京城果然不比北疆,连带着天气都这么干,干得他有些燥。
幼安不屑地挑眉,拽什么,婚书而已,谁没有似的。
她娇媚一笑:“巧了,我也有。”
笑得实在是娇媚入人心。
裴知懿则是眉头皱得更深,喉结又不自觉地滚了滚。
这京城的天实在是有点讨人厌。
干得让人上火、烦躁。
裴知懿握了握腰侧的佩剑,周身的温度骤降。
看他凛着一张脸,幼安就更得意了。
以为是意气风发的将军受到她刺激了,嘴角的弧度放大,很嘚瑟。
殊不知,看在裴知懿眼里,她就跟小孩子一样。
昨晚她先上的手,他跟她也算是两清。
他懒得与她周旋,反正不是细作就行。
干脆利落地转身,语气淡淡道:“保重。”
幼安不甘示弱,看着他的背影,提高了声音,“裴将军武功这么高强,就不用我送你了吧。”
裴知懿脚步一顿。
他哪里听不出来,她言下之意就是,怎么来的怎么滚,别想走楼梯。
裴知懿看着她那小脸得意的样子,很相信她要是多条尾巴,都能转着圈圈上天了。
罢了,小孩,哄哄就好了。
民间小孩闹,大人夸两句也就过去了。
他也夸她两句,权当再赔个不是了。
裴知懿打量了她一眼,琢磨着幼安能夸哪里。
几眼过后,开口道。
“你也很能干,你也不差。”
“嗯?”
幼安被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解地看着他。
在旁人看不清的角度,裴知懿将一个小瓷瓶塞她掌心中,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耳旁低低响起。
“你腰不错,很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