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忱僵硬地坐在轮椅里,耳边是谢恪呈那冰冷凉薄的音线,盖在毯子下的双腿已经开始不可抑制地发抖了。
“我父亲在我念初中的时候,在工地上意外去世了。”
“按照合同,我本该拿到一笔抚恤金,至少可以支撑我完成学业。”
“但工头打了一场官司。一通文字游戏玩下来,我一分钱都没有得到。”
“为了不饿死,我被人骗到了地下拳馆,每天都要被摔在地上无数次……可你猜,工头的儿子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谢恪呈的手突然搭上云忱的肩膀。
云忱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身体瑟缩了一下,音调已经飘了:“做、做什么?”
谢恪呈:“他家里砸着钱,替他拜了一位著名的画家做师父,为他今后的画家生涯添砖铺路。”
“而我,被打坏了一只眼睛,浑身脏器受损,险些死在了一处地下室里。”
谢恪呈手上的力道收紧,耳后的银链一晃,发出清脆的声音。
云忱的手紧紧攥住睡衣的料子,眼眶通红一片。
别说了。
对不起,对不起……
谢恪呈突然半跪下来,声音在云忱耳边轻轻道:“你说,我该不该恨那个孩子?”
云忱:“该、该的。”
谢恪呈:“我该不该把他也送去擂台上,等他被打到奄奄一息,就把他的四肢都砍了,绑上块石头沉进海里去?”
云忱眼前眩晕了下,身子一软,脸色惨白地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
谢恪呈手摁在他肩膀上,忽地叹了口气:“可惜,他已经死了。”
“我报复不了他,只好毁掉这些作品来出一口气,你愿意帮我吗?”
[云忱:飚起来了,飚起来了!我好久没遇到这么强的对手了!]
[系统112:……]有点演技怎么了?
把我放出来我也能演!
我还会后空翻呢,他会吗?
[云忱:……]虽然但是,他要是顶着这张斯文败类的俊脸突然来个后空翻,我就换下一个世界了。
云忱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手里被塞了一把尖锐的美工刀。
然后,他被谢恪呈从轮椅上抱起来。
可他的脚一挨着地,身体就猝然软了下去,狠狠摔在了一副油画上,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吐了出来。
“你愿意帮我吗?”
“愿意。”
“好,我就在这儿看着你。”
云忱推出刀片,光线从刀刃射进他的眼睛,脑袋里狠狠地疼了一下。
他的嘴唇早已被自己咬破,鲜血滴落在了画上,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本想承认自己想起来了。
他想告诉谢恪呈,自己这些年来都活在愧疚里。如果自己死掉,会让他好受一点,那就对自己动手吧……
可谢恪呈那一个个冰冷的字眼,实在是把他给吓坏了。
他还记得少年谢恪呈浑身是血被抬下来的场景。
他不敢想象自己被送到擂台上的话,能撑住几拳。
或许一拳就能把他打的半死了。
而且,他还要砍断他的四肢,把自己扔进海里……
谢恪呈的声音从后面幽幽响起:“为什么不动手,是舍不得吗。”
“缪云忱,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不。
我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云忱握紧刀子,猛地将他身下这幅画从中间划开。
刺啦一声,画上的小鹿被一分为二,云忱手剧烈地颤抖着,喘息间仿佛听到了小鹿凄厉的惨叫声。
他曾执着笔赋予它们生命,如今又执着刀,将它们亲手毁掉……
讥讽的声音在身后不断响起。
“很好。”
“继续。”
云忱毁了一张又一张,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张画前。
那张画里,是一个扯着风筝线的白衣少年。
他的父母携手站在不远处,看着天真活泼的孩子,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云忱刀尖悬在半空,忽地看向了自己跳动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