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马车内,芙笙看着安静坐在自己面前闭目养神的男子,终于没了耐心,皱着眉问:“你当真无碍?本殿不是说过这几日你在府中休息便可吗?”
从她清晨刚出门他就一直跟着,现在都午时了也未曾说过一句话,像是一个安静的哑巴。
月淮安靠着木板,未睁开眼眸,声音平淡如水:“此行甚远,恐有意外发生,青刖自当陪在公主身侧,护你无忧。”
“……”
此话一出,芙笙的不满尽数消散,被别扭所取代,“……罢了,随你吧。”
冷月在外面驾着马车,车内只有芙笙和月淮安两人。
一个高傲,一个冷淡,以至于谁都未曾再开口说话,整个空间范围内都被诡异的尴尬所包围。
直到……
“殿下,外面有人埋伏!”冷月焦急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所有人听我命令,全力保护殿下!”
紧接着,刀剑相碰的刺耳声响起,羽箭划破虚空,穿透过车窗,刺入芙笙对面的木板上。
“一但发现月淮安,杀无赦!”粗噶的声音在外响起。
伴随着外面愈发激烈的打斗,和一声声痛苦的嘶喊,芙笙脸色有些难看,准备掀开车帘。
但手刚触碰到帘子,就被月淮安抓住了手,整个人都被他扯到身边。
芙笙有些不耐烦,转头看向他,声音染了些许不满,“你干什么!”
这次,月淮安声音比往常还冷一个度,抓着芙笙手腕的力度逐渐增大,“那公主是想干什么,出去送死吗?”
“……本殿去帮冷月,你松手。”
她自然是不能抛下冷月不管,再者,她自小于冷月寒霜一起学武,能力并不比她们低。
如今竟有人来行暗杀,那也得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是怎样的蠢货才是。
看她执意如此,月淮安松开了她的手,拿起一旁的剑,比她先一步下了马车。
芙笙也不甘落后,紧随其后。
此时是距离云安寺需穿过的最后一个山头,荒草丛生,前方便是各种坎坷不平的石桥,右边是山,而左边几步远处……则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不得不说,是个夺人性命不留痕迹的好地方。
周围的黑衣人除去地上躺着的外,大概还有十来个。
芙笙此行并未带很多人,除了冷月,便仅有四个侍从。
此时侍从们已经受了伤,冷月也有些疲惫了。
而月淮安冲在前方,手中的利剑一刀穿透过面前敌人的心脏,最后毫不留情的踢开面前的尸体,拔出利剑,在下一个人身上重复。
刀身已经被鲜血尽数染红,地面也汇聚成了一个小血泊,但他衣物却一丝脏污都未曾染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芙笙竟然在月淮安脸上,看到了一丝名为愉悦的表情。
就在芙笙走神之际,一个黑衣人忽的朝她冲来,以至于芙笙不得不收回视线,根据用这具身体的记忆,侧身躲避后,提起剑准确无误的朝他心脏处刺去。
当鲜血喷溅到芙笙脸上时,她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拿着剑的手似乎都有些微颤,但很快恢复如常,一刀接一刀的斩杀着面前迎来的黑衣人。
冷月踢开面前的尸体,对着芙笙喊道:“殿下,你先撤到安全的地方,属下来断后。”
芙笙刚准备应下,就见月淮安和那群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悬崖边缘。
他所站之处,地面已经染了血迹。他腿伤……果然还未曾痊愈。
不知为何,几个黑衣人纷纷将矛头对准月淮安,放弃了对冷月侍从们的刺杀。
明明月淮安此时仍是用着青刖的脸,但他们仍旧不顾生命,一步步朝他逼近。
最主要的是,月淮安身后,便是那万丈悬崖!
……
他们是想舍弃自己的生命,和月淮安一起死?
芙笙脑海中几乎第一时间 浮现了这个想法。
顾不得其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他的方向奔去。
很可惜还是迟了,那些黑衣人和月淮安一起坠入了悬崖,芙笙甚至未曾来的及抓住他。
“青刖!”芙笙有些破音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峡谷。
月淮安飞快的坠落着,视线静静地看着岸边似乎是想抓住他的芙笙,表情始终平静如水,像是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直到芙笙毫不犹豫跳下悬崖那刻,他平静的眼眸中,才泛起了波澜。
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月淮安像是看疯子似的看向芙笙,眼里满是困惑不解。
为什么要跳下来?
芙笙忍受着气流的冲击,右手拿着剑刺进石壁,另一只手甩下一直藏于衣袖中的绳索,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将它扔到月淮安的方向,“青刖,抓住它!”
风声在耳侧疯狂呼啸,就像是一头发狂的猛兽。
月淮安看着眼前的绳索,最终,还是抬手握住。
两人的重量无疑让剑柄的压力增大,芙笙左手死死的握住着剑柄,减缓了坠落的速度。但手也因此破皮,流下点点鲜血。
剑柄也不堪重负,将断欲断。
而她的右手还得扯着绳索,成年男子再轻也不会轻到哪去,芙笙用尽了所有力气扯着绳索,很怕它就这么断了。
绳索嵌进肉中,血顺着绳索一直流到月淮安手上。
不热,有些凉,但很刺目。
月淮安盯着自己染上鲜血的手,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些迷茫。
为什么呢?要做到如此地步?
“别松手,不然本殿不会饶了你!”
尽管皮肉尽破,少女还在用那别扭傲慢的语气说着嚣张的话,“本殿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月淮安没说话,低着眸,心中某种从未有过的异常情感在疯狂蔓延,渐渐长成苍天大树。
以至于,难受到让他无法忽略……
月淮安突然松手了。
芙笙表情愠怒,但已经没有力气去喊了。
手上的伤也愈发严重,已经血肉模糊。
最终,失血过多让芙笙失了力气,意识也变得模糊。
只是依稀记得,昏迷前,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中,被人紧紧的抱着。
力度,大力到让她感觉……很疼。
芙笙如此想着,但意识逐渐模糊,很快,眼前只剩一片漆黑,什么也无法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