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咸阳,极庙。
许莫负此时心情有些复杂。
一是她居然又一次亲身参与到战争中来了。
二是嬴政他可真爱卜算啊!
在布置好整个开战借口的局后,嬴政几乎是住在了极庙里,每个细节都要找她算过。
顺带一提,许莫负每天往返幸舍和极庙,吃下来的饭都快被吐光了。
昔日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也不知道她许莫负吐那么多回,能不能让嬴政一个人少焦虑点。
所幸终于挨到了出发的日子。
胡姬一行人走的是旅游路线,一路走的很慢,嬴政几乎是边关快马一给消息,就立刻带着许莫负等一干人马,从极庙口的直道冲出去了。
当然,对外宣称,这是爱妻爱子心切。
这话倒也不能说是不真,毕竟嬴政对后宫中那几位端水都端得极好,谁都觉得自己是嬴政最宠爱的那个。就和朝堂上的臣子一样,嬴政各个都雨露均沾,每个人都是他的“爱卿”与“爱妃”,榴莲般的心尖尖上站着咸阳城所有他用得上的人。
这一路上,皇帝御用的骏马跑得飞快,许莫负满耳朵都是车轮的声音,被吵得想吐也吐不出来。
但结果嬴政还是不停地找她算啊算,算啊算,一副不算完整场战争走向誓不罢休的样子。
简直算得要她的老命。
“爱卿,再帮我算一算……”嬴政盯着许莫负之前做他发布的任务赚来的漂亮蓍草,兴致勃勃。
许莫负有苦难言:“陛下,占卜一次只能占一事啊!”
“无妨,那朕换个问题问,一样的……”
许莫负平常能骂骊山灵这个马甲,却不敢骂始皇帝这个本体,只能认命地重新收拾好蓍草。
钱难挣,屎难吃。看在左庶长的俸禄封地的份上,算得不准算得不对就这样吧,反正嬴政上辈子也没少被骗……
“爱卿,朕想算算,此行匈奴大破后,朕能不能打到更西边去?”
原来骊山灵前阵子背着她津津有味地盯了三天三夜的“世界地图”,在这儿等着她呐!
许莫负把蓍草用手扫去了一边,劝解道:
“陛下,不是臣不想算,可您想想,光是从咸阳去如今的长城这么点距离,就要耗费我们快马加鞭的三天时间。若是您统治了更大的领土,岂不是通讯都成问题?”
嬴政怅然若失:“唉,那朕该失去多少乐趣啊!朕的大秦铁骑的实力,明明能踏平全世界,实在是可惜了。”
许莫负的嘴角不禁向下撇了撇。
自己先前那样说话已经是给足了嬴政面子,毕竟在她看来,在蛮荒之地,距离远就意味着后勤跟不上,后勤都跟不上,那地打穿了都没用,还得撤。孙武说的以战养战,劫掠敌方粮草城市支撑军队这种事,在她看来实在是不怎么高明的。这样打仗,人家好几代都得记恨着你,那还统治什么呢?
这个问题结束,嬴政的问题也终于是算得差不多了,许莫负久违地迎来了自己的休假。
刚回到自己的马车,许莫负便倒头睡下,丝毫没有留意到雒姝送给自己的诸多木匣子中,已经被啃出了一个巨大的缝隙,里面早已空无一物……
第二天,就在许莫负以为自己能拥有奢侈的假期,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时,寺人又将她请去和嬴政畅谈。
接下来的一天中,或许是因为嬴政难得地要亲自投身战场,兴奋得过了头,像是忘了自己没穿骊山灵那个马甲一样,拼命拉着许莫负说话聊天,几乎什么都讲,讲得口干舌燥,还是一副没有尽兴的样子。
讲到最后,连国事上的安排嬴政都拿出来聊了。
“许爱卿,你知道为什么朕前两年要和丞相一起假装对匈奴那样好吗?”
自闭人许莫负不想和领导聊天,但又不得不搭话。她半死不活地说:“臣不知。”
嬴政便孔雀开屏般地开始了:
“爱卿啊,这是尉缭子先前教会朕的东西。在两个国家爆发最终的军事冲突前,君主应当先将民间的舆论与敌国的情报都牢牢掌握在有利于自己的方向才可以。”
许莫负虽然不敢说自己将《太公兵法》学透了,劳累之中却也不想听嬴政讲这些。何况众所周知,赵括学来的兵法兴许没错,但不一定有益。
她制止了自己即将打出哈欠的嘴,连连称是道:“陛下圣明,微臣受教了。”
正当嬴政还想继续说下去时,车马停住,寺人恭敬地告诉皇帝,目的地已经到了,公子扶苏正在外面候着皇帝驾临。
嬴政这才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了其他地方。
许莫负第一次由衷地、发自内心地感谢始皇帝的基建,这可真是太有用了!简直对她有救命之恩!
从咸阳到长城,快马加鞭,只花了他们两天多的时间。
实在是高效至极。
“臣扶苏,恭请陛下圣安!”
扶苏清脆的声音将许莫负的思绪拽了回来。
公子扶苏已经长得挺拔清俊,身量几乎快追上嬴政了。看来在军中监军多年,蒙恬将他照顾教育得很是不错。
也不知道上一世如果他不曾自尽,和蒙恬一起杀出赵高派来处理他们的包围圈,秦国的结局会不会不再那样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