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帝三十年,年末。
冬日的黟山笼罩在阴寒的湿气之中,让人很是有几分疲惫。但黟山学宫里的一行人却都是很欢喜的,因为,他们今天就要毕业了,很快就能下山了。
黄石娘娘连坑带蒙,总算是把大一统系统要求她传授的几门课都教完了。好笑的是,因为大一统系统的任务判定也会受到野史的影响,所以黄石娘娘在《素书》之后还实打实地教了大半年《太公兵法》。这门课她倒是没怎么发愁,借着多年RTS的游戏经验,她寓教于乐,相信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就算比不上战神白起,至少也能比赵括厉害。
更何况三个人之中,张良是钦定的、历史实证过的,真的很会谋略打仗。
收纳张良为秦臣的进度,也缓慢地从百分之三十,跳到了百分之五十。
黄石娘娘乐滋滋地安排仆从们备酒备菜,等待时,便与张良细碎地闲聊民情,继续努力推动进度条。
“子房啊,我相信你也是懂的,很多事情不实践就是纸上谈兵,这治国呢,也是一样。”黄石娘娘深谙,如果自己想要一个人做不成什么事,就越是要督促他往这个事上做,“你的理想,是要光复韩国,这件事,很难做……”
张良对此很是坚决:“就是再难,我也会做,老师不必劝我。”
“好,很有精神!”黄石娘娘突然大喊了一句,然后讶异地咳嗽了几声掩饰,“咳咳,老师当年既然选了你,当然不会劝你放弃你的终生理想。只是老师想问问你,这救国的第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张良对这件事思虑了已经有些时日了。他极快地回答说:“六国之人均念故国,待到民生怨不迭起时,定然有人揭竿而起,良当择一明主而侍。”
“在那之前呢?”黄石娘娘追问道。
“老师您教过我们说,时机未曾成熟时,宁愿隐逸于山野,也不要抛头露面自寻苦头吃。”张良恭敬地答道,“良当复归下邳隐匿,躬耕于野,每日温顾老师的典籍,静候起事的佳音。”
黄石娘娘摇了摇头:“这还不够。”
张良脸色一喜:“老师!还请老师细细地指点于我!”
“想要在乱世中杀出重围,就要了解民众到底需求的是什么。”黄石娘娘缓缓开口,“你生来就是韩国的世家贵族,但不仅没做过朝官,更是连底下的吏员都没有当过,遑论接触最底层的老百姓了。”
张良低头:“老师教训得是,良知道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问问你,你可知道始皇帝如今的各个政策吗?”
“良下山时,常常探听此类消息,自以为并非孤陋寡闻。”
黄石娘娘点了点头:“很好。那你可熟悉秦律?”
“这……”张良说不上来。秦律的品种很多,每一种的规则都详尽细致极了,他对那浩如烟海的律法不甚有兴趣,“良以为,覆灭暴秦的路上,不必将太多心思花费于此。韩国的律法也很好,法家的集大成者,还是我们韩国的公子,何必学了秦国那套去,让追随的百姓不痛快。”
“所以,你不清楚。”黄石娘娘脸上挂上了迷之微笑。
张良知道,这是自己跳坑了。“还请老师详细解释一番。”
“不必,空口无凭,任我怎么说,你也不会发自内心地信我。”黄石娘娘拍了拍手,一个仆从便将她准备好的帛书呈给了张良,让他一阅。
“这是我写给南郡安陆县县令的介绍信,我与他曾有故交。秦法不是什么捂在被窝里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会让他安排你亲自看一看领会一番,到时候,咱们再具体说,如何?”
张良谢过,左右他如今也没有事做,能多看看总是好的。
……
另一边,许莫负和雒姝则一直说着话。
许莫负和雒姝本来就感情极好,即将毕业分离的这几日更是天天黏糊在一起,说什么也不肯分开。雒姝说,百越那里自己的君父已经安排好了,如果妥帖的话,或许自己明年就会嫁进秦国宗室。
许莫负虽然为世间女子往往要谋求高位的夫君一事感到膈应,一面又觉得,如果雒姝嫁进宗室,或许自己日后行走在皇帝面前能够方便上些许。
嬴政的那十八个儿子中,除了年纪小的那几个,差不多都定下了亲事。胡亥今年才十三岁,比雒姝还小,倒不用替她担心。如此说来,反而她原先一直觉得不可能联络上的嬴子婴,年纪才是刚刚好的。
又加上只是始皇帝的侄儿,未来二世皇帝的堂兄,嬴子婴娶一个联姻用的百越公主,既不会对未来的政局产生任何可能的变动影响,又能够安抚宗室,也算是一举两得。
嬴子婴算是他们这辈嬴姓子孙中最长脑子的一个,如果能通过雒姝去影响他,就算嬴政这一世突然暴毙了,许莫负也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被动了。
雒姝却不知道许莫负心里的谋算,只觉得自己的小姐妹对自己亲热得很,也是很不舍得,眼泪像不值钱似的哗啦啦地往下掉。
许莫负感动,但被抱得不是很敢动,生怕雒姝的哭出来的鼻涕被蹭到自己头发上。
张良这时也来到了现场:“两位师姐。”
雒姝这才止住了泪,但看人的表情仍旧委屈巴巴的。
“二位师姐,良与你们所谋虽然不同,但相处这么些年,也深深为二位师姐的才思敏捷所折服。希望下次我们相见时,仍旧能和在学宫时一样愉快。”
张良的意思是,下次再见面,三个人也许就各自都是敌人了。
许莫负却不这样觉得。她总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良臣,迟早会被这一世的嬴政收入麾下。
且待一看。
“好了,你们三个主角怎么还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兰陵子轻快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快过来吧,我给你们老师带了许多的美酒,今日有喜,咱们得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