黟山学宫，夜。
《素书》的教学就这样有条不紊地推进了下来。但许莫负总觉得，自己的许多理解和黄石娘娘的理解不甚相同。
哪怕是第一句话。
许莫负本来以为黄石娘娘会批判嬴政，说他如此不仁不义，日后会多行不义必自毙，谁知道黄石娘娘竟然不以为意。
思来想去睡不着，许莫负还是决定亲自去请教一下老师。
山上风大，许莫负的脚步声在夜里并不明显。待到她来到门口时，正想要敲门，却听到里面隐隐传来老师和什么人交流的声音，而且，好像在争执着什么。
学习不打紧，吃瓜要做第一名！抱着这样的心态，许莫负悄悄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统子我不想备课了呜呜呜呜呜！”
“统子你就给我个文言文，我一个理科生能看懂已经很优秀了好吗！不要再给我纠错了！”
“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他们上《素书》改教有机化学了！让他们感受一下我的感受！天书啊好不好！你能不能给点靠谱的任务！”
许莫负听了半天墙角，好像只听到了老师的声音，没有听到第二个人的声音。她寻思了一下，难道老师和自己一样，能够和什么精怪交流？
等会儿如果进去问问，老师应该不会生气吧？
里面的说话声安静了下来，许莫负想，自己这时候进去应该不会打扰到老师的交流了。于是她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回头一看，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就站在她后面。
许莫负险些失声尖叫了起来，但嘴巴很快就被带有草药香气的软和手掌捂住了，手的主人大抵是个女人。
许莫负定定地抬头看去，雒姝的脸映入眼帘。
二人顿时都松了口气。
许莫负小小地用气声说：“大半夜的你穿这么黑干什么，站了那么半天也不叫我一下，吓死人了。”
雒姝嘿嘿一笑，一脸无辜：“我白天穿的就是这身衣服，你自己对我不上心，怪不着我。再说了，你自己大半夜偷偷溜出寝室来找老师，我肯定要来看看确保你的安全。”
是来确保我不会偷偷学到更多的东西吧？许莫负这下有点后悔自己因为无聊提议的赌约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许莫负咬了咬牙，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金子：“行了，算我输给你了，姑奶奶你可别再每天盯着我了。”
就这点钱，每次骊山灵要做什么大事让自己卖卖笑，随随便便就回来了。想来骊山灵是个最关注他人评价的，被卖笑收益一定很高。
雒姝喜笑颜开，美滋滋地把钱收了回去。“好，这回你可又输了。”
上一次输是时节刚入夏天的时候，她俩比谁一个下午中被蚊子叮得包更少。许莫负的血似乎格外甘甜，比雒姝身上多得多。
许莫负盯着雒姝。
雒姝一动不动，半分离去的意思也没有。
“我不是说算你赢，我们不再限定一起学习的时间了吗？”许莫负幽幽地开口。
雒姝捏了捏许莫负软糯糯的脸蛋：“是呀，但是，我也有问题要问老师——”
这南蛮子来了中原真是学坏了！许莫负愤愤地想。
“你能有什么问题？你昨天下课后全在打听秦国有哪个公子长得好看，真是没出息。”
“嘿，我可不像你，我今年已经十有五岁了，等到明年学成下山，就是百越女子嫁人的年纪。在中原待惯了，我倒不想回岭南山中生活，天天和蚊虫打交道。但如若要和中原人联姻，我只瞧得起最尊贵的那几个人。”雒姝掰扯着手指算道。
“你倒是嘴刁。”许莫负笑着说。
“哪算得什么嘴刁。老师都说啦，人有所得。我满足满足自己的欲望，这不就是德行吗？百越虽然不怎么和中原人往来，可说到底也是天子亲封下来的国家，百越的美玉、矿藏与青铜器享誉天下，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诸侯。难不成，我一个方国公主，想嫁人还得纡尊降贵不成？”雒姝认真地分析，“再说，我估计嬴政是想学周天子软化吸纳百越，我也写信去探过君父的口风，这不是在响应两方面的和平需求吗。这哪是我个人的私心，实在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
许莫负这时难得地重新审视起雒姝来。这个百越少女初与她见面时，肤色还有些偏黑，在黟山的这两年，倒是养得白白的，身量也拔高了不少，已经有了几分成年女子的模样。但许莫负还是嘴臭地说：“哼，就你还嫁人呢，你幼稚得和我一般年纪似的，怕不是去给人家当女儿。”
“那不能这么说，难道不是我们的小莫负智谋过人，我聪慧伶俐，嗯？”雒姝知道许莫负的习性，一点都不在意。
黄石娘娘的房门突然被拉开了。
“你们两个怎么大半夜不去睡觉，来我门口聊天？”
见到老师一脸倦容地出来，两个人都甜甜地跟她问了一声好。
“直接说吧，来找我做什么。”黄石娘娘瞧着两个人滑跪得快，没有揪住不放。
——再者说，这两个小姑娘都是系统评判下的积分大户，虽然各自给的积分不太一样，但只要任何一个有需求，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不是不能想想办法。
倒霉催的黄石，上辈子刚下西安火车站就被稀里糊涂地拉去了一个鬼气森森的假兵马俑，然后“吧唧”一下摔坑里，魂穿到了一只修为浅浅的黄石精身上，绑定了一个坑比的大一统系统，只有积分攒够了她才能回家，无奈积分都是零点几零点几地往上涨，慢得令人发指。
最近最大的一笔积分收入还是把张良拉进黟山学宫，让帮助许莫负招纳张良的进度跳到了百分之三十，给的整整十点。
“老师，我想问问您一些书本上的知识，”许莫负晃了晃手中的竹简，“有很多地方我的理解好像和您说的不太一样。”
雒姝也紧跟着说：“我也一样，老师！”
黄石娘娘哀怨地叹了口气，看来花巨额积分买那本统子推荐的《道家学说作弊级通解》的书迫在眉睫，回家的日子又要往后推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