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嘉鱼打量江畔月之际,江畔月也在默默打量她。
自从被李祐从诏狱中救出来,她几乎不出春风巷。
以前只从李祐口中听过傅嘉鱼草包美人的名声,闺友李晚宁言语之间又总是对这位傅娘子很轻蔑,说她性子软弱,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说她长得,也不过尔尔。
她信以为真,以为李祐爱自己,不光爱她的才华和见识,大抵也有爱她容貌的缘故。
如今真正见了傅嘉鱼,她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傅嘉鱼长得根本不是不过尔尔,她分明生得清丽无双,美得不可方物,是个百般描绘的大美人儿,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不为过,连她这样的女子见了都忍不住想赞叹造物神秀,遑论这样的美人,若让外头那些男子见了,又该如何。
李祐呢,李祐与她青梅竹马长大,日日对着这样一张美人面,他会忍住不心动么?
她绷紧的脊背,微微一垮,终于肯承认,李祐心里藏着傅嘉鱼的事实。
她胸口窒息了一会儿,嘴角轻扯,浮起一抹酸涩和无言的自卑,叹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傅姑娘。”
傅嘉鱼盯着她红润的眼眸,语气平缓却淡漠,“这也是我第一次见江姑娘。”
毕竟上次在卫国公府,李祐为了保全她,在她被人带出来时,便已经让人蒙住了她的面容。
江畔月声音低弱,轻轻一笑,说不出的可怜,“傅姑娘与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傅嘉鱼道,“是吗?”
江畔月目光恍惚了一瞬,柔声道,“我一直以为傅姑娘是个柔弱的女子,如今一看,却是灵气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也让她心底无端生起一抹自卑来。
傅嘉鱼不觉得她在夸赞自己,总感觉眼前的女子弱得太过了,像是刻意为之,反而让她心中生出些不喜,不过为了麒麟子,她还能与她周旋一二。
“江姑娘今日找我来,有什么事儿么。”
江畔月主动将案上的茶壶端起,往两个茶杯里倒了热水。
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傅嘉鱼一眼,将茶杯递到她跟前,沉默了许久,语气很温柔,“我斗胆,想替世子向傅姑娘道个歉。”
傅嘉鱼微愣,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一个女人,心甘情愿来为自己的男人向另一个女人道歉,她究竟怎么想的?
难道就这么爱么?
爱到这种卑微可怜的地步?
她都不敢想,若事情发生在徐公子身上,她绝对做不出这种自剜心窝的事儿来。
江畔月轻咳了一会儿,面不改色道,“我自小身世凄苦,身份低微,本来早该死了,是世子将我从泥淖里救了出来,所以我很感激他,一直陪在他身边,只想做个伺候茶水笔墨的婢女,报答他的恩情。”
她又说,“只是那一次,他不知被谁设计,不小心中了那种药,没人能解毒,我见他忍得痛苦,又担心他伤了身子,才……”
剩下的,她没再细说,苍白的脸上浮了一层淡淡的绯色。
“傅姑娘。”江畔月说完自己与李祐的过往,娇羞的低着眉,又轻轻抬起头,似是想到什么,苦笑一声,“其实我很清楚,世子心里并不爱我,我不过是一个他碰了之后需要负责的外室,承蒙他仁义,才得了他两年庇护之情,但这些年,我守在他身边,最明白的一件事便是,在他心中,你才是他唯一的妻。”
傅嘉鱼对上江畔月哀伤的眸光,嘴角微抿,不知该说什么好。
若她还爱李祐,听了这番话,必定会更加痛苦难受。
但她如今不爱李祐,他与江畔月那些事儿,只会让她心如止水,没有半点儿波澜起伏甚至还有点儿好笑。
“江姑娘,你说的这些都与我无关,我也并不关心你与李祐的那些往事。”
江畔月眼神里露出些诧异,傅嘉鱼难道不是因为嫉妒才离开国公府,与世子退婚的么?
傅嘉鱼微微一笑,“我现在已经嫁了人,夫君也待我很好,我没什么不知足的。至于李祐,只要江姑娘肯努力,他定会娶你为妻,让你名正言顺嫁进国公府做世子夫人,将来,江姑娘也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知道话本结局,所以真心实意劝她莫要胡思乱想,别再带着孕肚死遁离开李祐,让他发起疯来谁都咬。
江畔月失笑,自嘲道,“傅姑娘取笑了,我在世子心中是什么位置,我很清楚,傅姑娘才是世子心里的唯一。”
傅嘉鱼皱眉,她不太想听这些关于李祐的话,只想问麒麟子的下落。
而江畔月并不给她机会,拖着孱弱的身子,起身跪在她面前,神色哀伤的抬起双眸,眼里逐渐泛起可怜的泪光,“今日我寻傅姑娘前来,别无所求,只希望傅姑娘能回到世子身边。只要傅姑娘能重回卫国公府,当做一切都没发生,我愿尽快离开东京,不会给傅姑娘与世子添任何麻烦。”
“你——”
“傅姑娘若不肯信我之决心,我愿自戕在姑娘面前,让姑娘彻底放心。”
傅嘉鱼愣住,万万没想到,江畔月这样的清流贵女,会做出这种下跪举动。
她这一番动作,很快便惊动了亭外众人。
“姑娘!”玉人飞快打起帘子钻进来,身后不知何时还跟着其他府上几个不知名的贵女。
傅嘉鱼隐隐意识到不对劲儿,却还是拧着眉心起身,伸手去扶她,“江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江畔月目光悠远,透过轻纱看向亭外,似是看到什么,扯了扯嘴角,突然从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腰腹。
傅嘉鱼惊愕的瞪大双眸,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看着那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刺入了江畔月的小腹之间。
变故陡然而生,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江氏会这般烈性。
竟然用这种极端方式逼她原谅李祐!
她是疯了么!
她整个人被吓得呆在原地,双手分明还在江畔月的小手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手往下落,很快便染红了她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