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院子伺候的人规规矩矩的站着,老夫人积威已久,一个冰冷的眼神便让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还是秦嬷嬷扯了扯嘴角,笑着走上前来,劝道,“老夫人,您看看,您一哭,鱼姐儿哭得更厉害了,鱼姐儿身子也弱,要多注意些。再说了,您的风寒还没好呢,还是先听鱼姐儿的,进屋里去坐坐的好。”
秦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当年一道陪嫁过来的,后来嫁了国公府里得用的管事,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是老夫人的体己人。
“是啊,祖母,阿鱼现在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呢,不信,您进去看看。”傅嘉鱼笑了笑,扬声道,“月落姐姐,快去泡茶,要祖母最喜欢的君山银针。”
“瞧瞧。”秦嬷嬷道,“鱼姐儿还记着老夫人的喜好,真真是个孝顺孩子。”
她这一劝,老夫人感叹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也冷静下来,“行,那就进去坐坐。”
一行人进了正堂,此处与国公府宽阔的大堂自然不能比较,显得十分狭窄。
老夫人环顾一圈,眸色沉了沉,也没说什么,一言不发的往椅子上坐了。
秦嬷嬷能力出众,最是能干。
不等老夫人吩咐,便手脚麻利的将带来的人安排了一圈儿,又提步出去,点了点从五台山带来的人数,很快便回来,弯下腰凑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老夫人脸色微变,黑沉沉的,十分难看。
傅嘉鱼只当没看见,只做个乖乖女的模样,任由老夫人拉着自己的手,坐在老夫人身边,泪水在眼里不停的打转,看起来实在婉转可怜。
上了岁数的老人是最舍不得后辈哭的,卢氏手指紧了紧,双手拢着傅嘉鱼的小手一直不肯放开。
感受着老夫人那掌心里的温暖,傅嘉鱼心里也有了底气。
当初决定要将老祖宗骗回来时,她就预料到会有今日。
老祖宗最恨宋氏在她眼皮子底下弄权,更厌恶欺骗,宋氏胆大包天的在老夫人身边安插人手,就已经触了老夫人的逆鳞。
再加之,她与国公府的这桩婚事,当年也有老祖宗的手笔,娘亲才真正下定决心将她嫁到李家。
既然宋氏破坏了这桩婚姻,那就是惹了老祖宗第二个逆鳞。
只怕,现在的宋氏,还不知道老祖宗人已经到了徐家小院罢。
只要消息一旦传入宋氏的耳朵里,她一定会被吓得六神无主焦头烂额。
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宋氏即将出现的丑态,饶是心地善良的傅嘉鱼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
宋氏得知老祖宗回东京的消息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什么!”
她猛地从罗汉床上起身,一双美目死死盯着跪在堂内的枕诗,指节用力得泛白,“老东西当真回来了?!”
枕诗惶恐道,“奴婢人在这儿,夫人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老祖宗是真的回来了!”
她是国公府里的家生奴婢,母亲便是周嬷嬷。
自懂事起,便被宋氏安排进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她自己也是个聪明能干的,很快便得了秦嬷嬷的重用,如今在老夫人院儿里,也算是个得脸的二等丫鬟,平素在前院和后院之间走动。
这次老夫人去五台山礼佛,秦嬷嬷亲自点了几个丫头陪同。
宋氏费了好大劲儿才将枕诗也弄了进去,就是为了好在中间传递消息,拿捏老夫人的行踪。
后来傅嘉鱼与国公府闹得太难看,她担心老东西回来一味护着她,干脆传信让枕诗在老东西的吃食里下了点儿东西,才拖延了她回来的时间。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一睁眼,一堆烂摊子还没着手解决,枕诗便慌慌忙忙从后门进了内堂。
一看见她,她吓得两眼一黑,那老东西是真的背着她偷偷从五台山回来了!
“那她人呢?怎的不遣人回来知会一声,让我提前去城外接?”
“夫人,您还是早做打算吧,老夫人如今人已经去了甜水巷,奴婢不能再耽搁了,得赶快回去,不然会引起秦嬷嬷的怀疑。”
宋氏恍惚半晌,大惊失色道,“秦嬷嬷也回来了?”
枕诗哭道,“是,都回来了。夫人,奴婢真的不能再留下了。”
她手忙脚乱的提着裙子起身,踉跄着往外急出。
老夫人的车驾一到东京城门口,她便寻了个借口,紧赶慢赶的跑回来报信。
那时老夫人身边跟着的人多,秦嬷嬷应该没有注意到她。
只要她现在回去,应当还来得及。
周嬷嬷欲言又止的跑到门口,想拉住枕诗,再问问甜水巷那边的情况。
枕诗慌得推开自家亲娘,一脸窝火,“母亲别拉我,我是真的来不及了,秦嬷嬷的手段母亲是知道的,更何况,还有老夫人在,要是让老夫人发现我回来给夫人报信,只怕女儿也不用在国公府活了。”
周嬷嬷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再拦着女儿,定在原地,老脸飞快浮起一阵惊慌。
想到什么,赶忙在院子里叫了个丫头去请李晚宁过来。
小丫头惶急的跑了出去,她这才回转身,跌跌撞撞的回到内堂。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宋氏犹一脸不信,僵着身子,颓然跌坐在罗汉床上,一手颤抖的捏着帕子,扶在榻边,神情几分呆滞和惶恐。
她对那老东西的怕,是刻进骨子里的那种怕。
从她进门开始,那老东西就开始想法子给她立规矩,后来她怀了身孕,生下国公府的嫡长女,又受了老东西一年磋磨,直到生下祐儿,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些。
老东西手段强硬,占有欲控制欲都强,她在她手底下过日子大气也不敢出,每日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偏偏丈夫又是个不争气的废物,万事只听那老东西的,对她根本没什么维护。
她这个国公府主母,做得实在是委屈!
还是后来,谢迎的女儿少失所怙,老东西要她亲自去将才五岁的傅嘉鱼接回来,准备养在自己膝下。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小傅嘉鱼对自己产生信任和依赖,又拿她与祐儿的婚事做筏子,老东西这才肯让傅嘉鱼住在她院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