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斩关躺在房顶上,双手枕在脑后,眼前就是触手可及的星海。
这里的夜空和黑山城的很像,有种会把人吸进无边无垠的漆黑的感觉,不像是中启京城中那样遥远。
也许是置身星光中,那种庞大的空旷感让谢斩关的胸口慢慢舒缓开来,他脑子里想着王聿祯说的那些话。
她说赵笛商是独属于她的男人,这几乎是一柄插在他心上的利刃,永远不能拔出来,一旦拔出来,就会血流不止。
他曾经也是独属于她,从订婚到新婚再到他纳妾之前,他和她都是彼此的唯一,可那时候他并不明白这唯一是多么珍贵,浑浑噩噩的,只知道自己一人面对无止境的厮杀后,看着别人身边都有人陪伴,随身处血海却可以看到活人的景致。
他只能独坐在书房,忍受着内心那种近乎于野兽的嗜血欲望无处发泄,逐渐吞噬他的内心,他越来越暴躁,甚至有一丝丝为杀戮感到兴奋,就像是一艘没有锚的船随波逐流,慢慢地接近通向深渊的漩涡。
他爱何氏吗?
他曾经以为是爱的,他愿意随她摆弄黑山城的将军府,战场归来,他愿意看着她这个充满烟火气的活人在身边晃悠,可如今想来,他真的曾经把将军府当做家吗?
好像不是呀,那时候他心中的家只有幼时那处土坯房,家里有卧床的爹,有凶悍的娘,有傻兮兮永远在羡慕别人家有肉吃的哥哥,还有一个就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一起光溜溜下河摸鱼的妹妹。
那个家,他永远回不去了。
所以他才拼了命打北川,他已经没有了家,所以不想让其他孩子也失去可以回去的家。
也许对不起何氏,从他把她接进将军府的那天起,他就没有想过给她一个家。
后来呢?
他回忆起前世,王聿祯带着全家出逃,他的灵魂看到她们在雪地里的身影,那时候他突然有种他虽然死了,可他的家仍旧残存的感觉,也许是叶落归根的本能,他的灵魂只想落在她们之间。
可是,当面对危险,王聿祯竟然把孩子送了出去!
他在黑山城为别的孩子拼命,可他的妻子却为了活命舍出去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他那时候是鬼吧,脑子并不是很清楚,还带着惨死沙场时的凶戾之气,他那时候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杀人的冲动,但凡他能拿刀,一定会砍掉眼前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为了能护住他大哥一家而选择牺牲他的儿子的老娘。
再后来,他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惨死井中,王聿祯和别的男人纠缠等等事件,他似乎也并不是恨,而是单纯地想毁灭。
现在静静想来,他重生回来的那个夜晚都忍不住想要杀人,所以他误以为他是在恨。
从黑山城回京城的途中走了好几天,他身上那股想要杀尽天下的戾气才渐渐消散。
谢斩关苦笑,他果真是魔修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入魔了。
不久后入京,他一开始也并不把京城的将军府认作是家,不过是一处落脚的房子,不过是他娘和他哥哥在这里,所以比黑山城的将军府更让他多了那么一丝归属感。
谢斩关慢慢坐起来,他是什么时候把王聿祯视为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妻子的?
好像是他一次一次嚷嚷着要休妻的时候,她却能冷静从容地把那些乱麻一样的事情处理得条理清晰,在他看来那些比砍十个人脑袋还复杂的事在她手里乖得像王八崽子,就像是小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在爹娘手里就那么简单,他开始敬佩她、依赖她,他渐渐地觉得自己找到了回家的路,然后他记起了自己年少时初见她的惊艳。
那么他爱王聿祯吗?
谢斩关深深地问自己,然后翻身下房,靠气拨开王聿祯卧室的窗栓,一头钻进卧房。
他进来的时候,王聿祯还没睡,可她装作睡了,面朝里侧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谢斩关从窗口走向床,短短十几步路程,身上的外衣尽数褪尽,最后赤条条钻进了王聿祯的被子。
王聿祯压根没想过这个男人会这般贴过来,她刚当着他的面夸赞别的男人,他不应该再别扭一下吗?怎么热情成这个样子?刚从外面回来,他身上那器具怎么就做好了硬刚的准备?
她挣扎着想从谢斩关的怀里逃出去,她有话要问他,却被他仅用一条胳膊禁锢,上半身完全动弹不得。
王聿祯正打算骂人,就听谢斩关在她耳后说:“我想清楚了,王聿祯,你记住,我心悦你,我稀罕你,我爱你,我把你当做归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也想明白了,我和你出身相差太多,你的经历也很复杂,那些都是我根本摸不到够不着的过去,是我的无能为力,可你的心性就是在那些过去中长成的,所以,你这个人对我来说本就是根本摸不到够不着的。我曾说你是仙女,现在想一想,真的是仙女,九天之外的仙女。而我曾经是只能匍匐在地上的烂泥巴,之后一步一步走上高楼。可楼再高都不可能探得到天。既然你是仙女,你就有你自己的交际,那都是我探不到的地方,是只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王聿祯试图转过身面对谢斩关,可他的手臂仍旧紧紧困着她,不让她看到他的脸。
谢斩关接着说:“九天之上一定寂寞,我希望你能多看看人间。人世间的情爱虽不可靠,却是最美丽的风景,并不是最可舍弃之物。哪怕不是我,哪怕是别的男人,只要能让你留恋,能让你体验一二点美妙,能让你多留恋人间一些,能让你更加珍惜你自己,我就愿意,甚至我会高兴。至少只要你在,哪怕最终你舍我而去,只要你活着,我还可以听到你的消息,还能看到你的脸,甚至为了活着,你至少每年都会找我一两次,和我睡在一张床上,这比你回去天上更让我开心。”
谢斩关说的这些话,没有一句是在王聿祯的意料之中,在她生长的这几十年中,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对情对人对物都充满了算计和独占欲,尤其是婚姻中,除非是对双方有利,否则根本不会出现“只要你好”,更多的是损人利已。
王聿祯的心跳地狂乱,她明知道谢斩关是个多么直肠子的人,可她还是不敢相信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她的眼眸轻轻颤抖,牙咬着双唇,咬得发疼,可还是没有从不可思议的梦中醒来。
谢斩关手指僵硬地去拽王聿祯的衣带:“从今晚往后一年,夫人尽可以去寻能留住你的情爱,不过,还请夫人优先考虑我。虽然我不通音律,不懂诗文,可我有一把子好腰,这点腌臜事上能让夫人有最佳的享受。”
王聿祯脸都白了,刚才把话说的那么真情实感,让她为之心惊胆战,可话音还没落,他就把事情往这方面引,这人是精神分裂吗?
她想阻止谢斩关可他手臂的力量太大了,她根本不能撼动,她嘴里说了两句“住手”,可他根本没听,当她还想再说什么,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他就侵占了她的身体。
几乎就在一瞬间,她的身体就瘫软下去,嘴里还发出了满足地轻呼。
在理智消散前,她自嘲地想,这具肉身是真的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的摆弄,都快要背叛她自己了。
几次痴狂之后,王聿祯想要转过身看向谢斩关,可仍旧被他面朝下压在床上。
他气息紊乱地说:“不要看我,今晚不要看我。”
再之后,她隐约察觉后背上落有微热的潮湿,混沌间,他的舌尖落下,又打断了她的思考。
一切都在潮起潮落间变得七零八碎。
最终,在王聿祯沉沉睡去之时,谢斩关在她耳边像是求糖吃的孩子,轻声说道:“把我这一项也算个才艺吧,优先考虑考虑我,好不好?”
王聿祯喊地嗓子疼,心里骂他,算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