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聿祯轻轻拍了拍赵笛商的后背,过了一会儿,赵笛商才慢慢放开了王聿祯,当他看清王聿祯的妇人发髻,才突觉自己唐突了,于是立刻后退两步,对王聿祯深深作揖并赔礼道歉。
王聿祯扶起赵笛商,道:“不论是不是有过婚约,我们两个自七八岁时就相识,说一声青梅竹马并不过分。你流落他乡这么多年,骤然见到家乡的亲朋故旧,一时情难自抑也是有的,算不得唐突。”
赵笛商的眉眼都染着笑意。
她还是她,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会觉得自己是最好的自己,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可以微笑待之。
赵笛商立刻倾身请王聿祯进亭一叙。
两人分别在凉亭石桌的两边坐下,赵笛商为王聿祯倒了一杯茶:“我家出逃时太过突然,我还在睡梦中就被叔父唤醒,连行李都没准备妥帖就走了,没能给你留个信是我这么多年一直放不下的心结。”
王聿祯轻笑:“何必挂怀?那阵子京城里乱的很,谁家都过得惶恐,很多人家连夜出逃,有的能逃出去的都算是好的,我当初那几个手帕交,你应该是认识的,出逃的途中遇难了。我岂能怪你?当时我还在想,只要平安,去哪里都是好的。”
赵笛商柔柔地笑着,看着王聿祯的眼神甜得能凝出蜜来。
八千在王聿祯身后看了赵笛商一眼,心说,咱家将军吧,还真的差人家这一对招子,将军就会瞪眼吓唬人。
两个人又回忆了一阵当年,说起两个人小时候一起放的风筝,说起两个人泛舟河上,说起某个共同好友出的糗事,一时间凉亭里都是是两个人轻松愉快的交谈和笑的声音。
又过了一阵,两个人又一起陷入了奇妙的沉默中。
赵笛商首先开口说道:“我也听闻过一些事,那个狗皇帝逼你嫁给了一个泥腿子武夫。这些年,你辛苦了。”
八千:“……”
好气!夫人怼他!
王聿祯叹了口气:“时也命也。其实这些年我过得也还好。”
赵笛商立刻接口:“你不用安慰我,我能想得到,当初因为我们家的贸然出逃,撇下我的未婚妻在京城,你在京城当时所受的非议定是铺天盖地,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来说,这实在是……说起这些我很是有愧,不知如今我还有没有机会补偿?”
王聿祯摇了摇头:“刚才我已经说了,我不怪你,你有你的难处。当时不论多难,现在都已经远去了,现如今我早就都忘了,所以补偿万万说不得,不过我来找你还真是有事相求。”
赵笛商正色:“你说。”
王聿祯:“你是知道我的,就爱做些生意。这些年,将军远在边关,我自己一人独留京城,正好没有人牵制我,给了我大展拳脚的机会,这不买卖做的稍微大了点,听人说北川这边有不错的商机,就过来瞅瞅。沿途发现北川这边不能说物资丰富,但也并不差什么,唯独让我觉得可赚一笔的就是明瓦。”
赵笛商诧异:“做生意?明瓦?”
王聿祯失笑:“那你觉得我是来找你做什么的?”
赵笛商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来劝我做细做呢。”
王聿祯低头娇笑:“怎么可能,你的为人我最知道,心地坦荡,以诚待人。要想做细做就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你人品贵重,做不得这样的事。”
八千:“?”
这么个叛国贼值得这么夸他?
赵笛商被夸的不好意思:“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王聿祯:“你在我心里就是这般好。”
赵笛商的眼睛看着王聿祯都快移不动了。
王聿祯低头,用手帕掩唇,显然是害羞了。
赵笛商赶紧收回目光,问道:“那你来找我是做什么?我让我帮你做生意吗?”
王聿祯摇头:“我需要你帮我引荐。明瓦虽好,可是只有先从未央坊里面的姜家开始用起,我才和旁人要的起价格。明瓦本就造价不菲,加之路途遥远,要是我价格要不上去,我就要亏本了。”
赵笛商点了点头:“这个不难,我和姜家的管家还说得上话,明瓦可以让管家推荐给姜家家主。”
王聿祯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子一般稍稍向前探身,压低声音说:“我特别好奇未央坊里是什么样子,向我引荐管家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带进未央坊去看看?”
赵笛商灿烂一笑:“这算什么难事?未央坊里也不全是姜家主子居住的地方,也有他们招待客人的房子,不过不叫客栈,叫客房而已,你若是进去,就当是我……我的表妹,我去约一套客房给你就好。”
王聿祯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可太好了,我悬了好久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我手里这批明码,如果能卖出个好价格,我就好交代了。”
赵笛商不解:“难道你不是东家,你还要向谁交代?”
王聿祯眉目暗淡下来,道:“我做生意的本金是从将军府里拿的,若是赔了,被将军知道后我确实……不大好交代。”
八千的嘴角抽了抽。
赵笛商狠狠地哼了一声:“他一个莽夫能得你这样才情和相貌俱佳的夫人还不高高的捧起来?着实太可恨了!”
王聿祯微微摆手:“不说他了无趣。我若是想见你,去哪里找你才好?”
赵笛商看着王聿祯,忍不住微笑:“好,说我们。”说着,他从腰上取下来一个木雕挂饰,“这是姜家发给门客的,我现在给你。因为守门的认识我,这木雕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他们不认识你,你拿着木雕来找我,守门的兵士会来找我,我就知道你到了,我会亲自去门口接你进去。”
王聿祯缓缓伸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从赵笛商的手心里捏起那块半个巴掌大的圆环形的木雕。
不过她蓄甲,圆润的甲片轻轻地在赵笛商的掌心擦过,引来似有若无的痒意,就像是小猫的爪子在他的心上挠了一把,连呼吸都乱了一瞬。
再看王聿祯,她把木雕捧在掌心,用一根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纹路,静静地垂眸看着,像是手心里捧着天大的宝贝,珍之又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