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斩关回来后，要召集下属将领前来述职，其中有个人很特殊，他不仅要来述职，还要在述职前来和谢斩关见个面，他就是五品武节将军冯珂。
五品官下辖一个部，有一千二百人，他是突然被皇帝下放来的，本没有多余的兵力让他管辖，可以谢斩关和他的关系，不可能让他当光杆司令，从其他人员富裕的军部中凑了一千人给他，还有二百需要他自己招募。
这种抢人士兵的行为在军中本是最令人厌恶的，可因为冯珂本就是战场上搏杀出身的功臣，和黑山军中很多人都熟识，所以并没有引起众人反感。
不得不说冯珂是有些能耐的，来了黑山才几个月，这些来路驳杂的兵，加上他自己招募的二百人，已经初具战力，最近的军中大比，他输的并不难看。
谢斩关在黑山军大营住的房子叫中军大帐，大家习惯简称它是“大帐”。
冯珂过来的时候王聿祯坐在里面的床上看书，都是从谢斩关的旧箱子里翻出来的兵书，还是已经被军师译过的白话本。
别说，这军师有些才能，译得信达雅，字写得还很不错呢。
冯珂是带着他的那两个私生子一起过来的，两个孩子都是六七岁的年纪，一进来冯珂就让孩子给谢斩关磕头，说谢斩关是他们父子三人的救命恩人。
谢斩关当然要客套一下，身上摸了好半天摸出十几个铜钱，两个孩子脸色不太好看，小女孩年长嘴快，说了一句：“之前那些叔叔伯伯给见面礼都是碎银子，我们都给你磕头了，你怎么才给这么几个铜钱？”
冯珂赶紧去拉孩子，不让他们乱说话，谢斩关笑着说：“我忘了，我的钱在……在三千身上。”
三千看了谢斩关一眼，心说，这一路上你身上什么时候超过一百铜钱了？你的俸禄要么填在哥和你娘那个窟窿了，要是还有剩余就都给了夫人，你给我的钱不都是我的月例？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说什么，赶紧从怀里掏出碎银子给了两个孩子。
冯珂也推脱了几下，说不要。
可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就把钱拿过去，得了钱，他们两个就坐不住了，想要玩。
王聿祯想了一下，把里间的门拴上了，然后搬了条凳坐在门口听着外面两个人说话。
期间冯珂问谢斩关带回来的夫人是哪个夫人，谢斩关答道：“夫人自然就是正室夫人。”
冯珂说：“我听说，你许诺要在丰碑上刻王氏的功绩，这不合适吧。”
谢斩关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前几年你还没过来，你不知道，冬天这边冷得吓人。没有棉花的时候，每年冬天都会有士兵冻死，尤其是脂山关那边，风硬得像刀子。北川人特别耐寒，人家披一张兽皮就能冲锋，打得我们很被动，死亡率特别高。自从有了棉花，军中再未发生冻死人的事，脂山关的战斗中战死率都下降不少。军师查过记录，三十多年前有一个冬天特别冷，那时候的黑山驻军冻死近万人。可前年的冬天比三十多年前还冷，咱们军中没有一个冻死的！士兵不冷，战斗力就强，能保护的百姓就多。你说，这算不算功绩？”
冯珂叹了口气：“你就是色令智昏，她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你用你自己的钱给你自己的军队添置衣物还要上丰碑？宠女人宠到没边了，你也不怕朝中言官弹劾你。媳妇不能太宠着，迟早出事，你看看我。”
谢斩关哼了一声：“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有个嫁妆丰厚，能支应我军资的媳妇。唉，听说云城那边有一家富户看中你了，想把姑娘嫁给你，你也考虑考虑呗。”
冯珂摇摇头：“考虑过。那姑娘太复杂。她二十三岁，未婚，却生了个孩子。这本也没什么，我也不是什么毛头小伙子。可我派人去查过，这女人性格霸道，对自己的孩子也不怎么疼爱，总是不闻不问，每日最爱做的就是买衣服。我这个年纪照顾自己是没问题，可照顾孩子是一个头两个大，要是再娶，就找个能照顾孩子的贤良温顺的女人，这种不亲近孩子的不行。”
谢斩关正要再说什么，就听“砰砰”两声，回头一看，是冯珂的那两个孩子正在砸里间的门。
谢斩关一愣，那两个孩子一起撅着嘴问：“怎么还把门关上了？我们都进不去了。快把门打开。”
冯珂立刻呵斥：“像什么样子？咱们是来做客的，将军这里有很多不能让小孩子玩的东西，不让你们进去，你们就别进去！”
两个孩子立刻哇哇大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断断续续说着：“爹爹骂我们了，爹爹是不亲我们了吗？娘在哪里？我们要找娘。”
冯珂的心揪成了一团，赶紧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急匆匆向谢斩关告辞了。
等冯珂走了，王聿祯从里间走了出来，谢斩关很是感慨：“看看他带的那俩孩子，哪有个人样子，就像是一对土匪。”
王聿祯很淡然地问谢斩关：“这样的孩子你还留他们吗？”
谢斩关一愣：“这什么话？那还是两个孩子呀！”
王聿祯说：“你别忘了你的老东家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就行。”
谢斩关沉重地点了点头：“可……他们还是孩子呀。七八岁狗都嫌，说不定过了这段时间，他们能好一些呢。”
王聿祯又说起丰碑的事：“这件事太重大了，不是一句戏言，不是夫妻间的许诺，我觉得冯珂说的对，不要把我刻上去，否则会招来很多的非议，是会惹祸的。”
谢斩关哼了一声：“我看呀，就是因为他前妻在你那个地方过逍遥日子，他心里不服气。”
确实，冯珂的前妻秦氏真的是一把干活儿的好手，她去食邑杀猪，原来杀猪的大叔甘愿认她当老大，据说血点子都甩不到地上，全都能流进盆子里。
更绝的是她劁猪的手艺相当好，经她的手劁掉的猪就没有死掉的，现在好几个年轻男女拜她当师父，就为了学这把杀猪、劁猪的手艺。
说起劁猪，谢斩关吞了口口水：“冯珂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他媳妇……他前妻当年没把他劁了就是给足他脸面了！”
王聿祯笑了笑：“不论他说那些话的动机是什么，可他说的话是对的。我的名字不能刻上去，至少是不能现在刻上去。要刻，就得等我做出更大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