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监院很得体地接待了王聿祯和谢斩关一行人,不过谢斩关仍旧穿着护卫的衣服,以护卫的身份随行,刘监院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王聿祯身上。
王聿祯在玉清观后院中的客房里和刘监院客套了没几句,就提出想要去看看当年她躲藏过的那个地窖。
刘监院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一下,又变了回来,他问:“王善信,为何要去看那个地窖呢?不是什么美好回忆之地,又年久失修,还是不要去了吧?”
王聿祯这才想起刘监院的悲惨遭遇。
刘监院自小在玉清观长大,生的唇红齿白,出尘脱俗,二十年前还是个少年时还有一副纤细柔弱的身躯。
匪徒本就泯灭人性,在三清净地见到这样漂亮的男孩子,一个个就像是狼见到了鲜肉。
当时老方丈想要保护他们却被匪徒一刀插在肚子上,被逼迫看着他们一逞兽行,据说等他们消停后,老方丈因为挣扎,肚腹都割烂了,肠子和血流了满地。
被蹂躏的小道士有十几个之多,其中有几个当场就死了,还有后来逃不过心中阴霾而自裁的,活到如今的小道士不过五六个。
鄂城三屠对王聿祯来说是血肉横飞的三天,对刘监院来说是灵魂死去肉身偷生的一天。
想到这里,王聿祯不好在刘监院的伤口上撒盐,不能说想要回忆起那天发生的所有细节,只能说想要找找看有没有能够查明匪徒身份的线索。
王聿祯和颜悦色地说:“你也知道如今我的夫君还算是有身份,恰逢他从北境回京,我也算是在朝廷当中有了人脉。如果当初那波匪徒的背后真有什么人指使,我可以让我的夫君出面,让他们能血债血偿。”
刘监院笑了,灰黑色的眼睛泛着柔柔的光,说:“王善信还这么计较当年的事情吗?二十多年了,还是放下仇恨向前看吧。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执着于仇恨只能误过人生的美好。就算是报了仇又能如何?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受过的伤已经受过,所谓报仇不过是在折磨自己的心性罢了。”
这段话一出,站在王聿祯身后的谢斩关眼睛都瞪大了,出家人到底是出家人,不一般呀!
也许是谢斩关的存在感太强,刘监院抬眸看向谢斩关,目光中都是不解:“这位善信,是不同意贫僧所说吗?”
谢斩关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哪有什么不同意。我这人一介武夫粗的很,大道理不懂,就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就连我们村里咬过我的狗都活不过三天。时时处处跟人较劲,就要争个胜。道长比我长不了几岁,却有这样宽宏的心胸,在下佩服的很。”
刘监院轻轻笑了:“只怕善信是在跟贫僧客套吧。从玉清观出去,你们村的狗如果再咬你一口,恐怕还是活不过三天的。”
大家哈哈笑成一团,气氛很是和乐。
只是这样一来,王聿祯想要去探查地窖的计划就要有所变动。
王聿祯想了想,觉得不妥,地窖是一定要去的,可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合理进入地窖,又不刺激刘监院呢?
王聿祯在随行人员中扫了一圈,今天随着谢斩关过来的小厮是三千,八千留在家中陪着谢者华。
跟着王聿祯的丫鬟是天青,小厮是常往。
唉,这三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没练过脑子,给他们递个眼神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刘监院已经开始说送客的客气话了,什么请王善信留在观中用膳之类的。
谢斩关悄悄用手指头慢悠悠,一下又一下捅王聿祯后背,王聿祯都能想到他一副满不在乎傻乐的样子说着“没关系,大不了我晚上来偷袭。区区一座道观而已,矮墙拦不住三品昭勇将军。”
王聿祯心说,你能翻墙,我能吗?那墙比我高半个身子,我要是翻墙,怕不是要挂在上面晾腊肉了。
刘监院站了起来,王聿祯不得不跟着站了起来,她双眼似要喷火一样盯着常往。
箭在弦上,就把他当死马了!
常往这孩子眼看就要被烧得满脸冒油了,今儿这场景也不适合我这半大孩子撒娇打滚呀,一帮道士,连个大婶都没有,他跟哪个装嫩?哪个能吃他那套?
王聿祯后槽牙都快咬烂了,常往突然灵光乍现,想先一步走,低头抱拳说道:“夫人,真的不为钱老夫人做法事了?”
谢斩关:“?”
王聿祯嘴角偷偷翘了一下,好孩子,能用,有事他真动脑子。
常往用了好大力气才拦住自己没往谢斩关的身上看过去,额头上冒着冷汗说:“咱们将军颇敬神明,一连几天梦到钱老夫人在一处地穴当中徘徊不去,以至于将军对夫人有些微词。这次从京城出来,将军就已经嘱咐过,要到玉清观去给老夫人做一场法事,好让钱老夫人早日投胎,不要缠着夫人和将军。夫人不做这场法事,就这么离开,回去以后将军知道了,万一要责怪夫人怎么办?”
谢斩关:“??”
要是老丈母娘真能托梦给他,他巴不得呢,一定要在梦里整上二斤烧酒和丈母娘好好谈一谈,让丈母娘在他媳妇面前美言几句。
刘监院一听,慢慢低下头,念了一声无量天尊,看样子还是不想让王聿祯去地窖。
王聿祯客气几句,对刘监院说,将军为人还算谦和,就算是将军有所不满,她陪着说几句好话也就过去了,别为了他们夫妻扰了玉清观的清静。
刘监院仍旧低头不语。
谢斩关向前走了一步,声如洪钟,道:“偌大的鄂城又不是只有玉清观一家道观,回去问问钱老爷子,还有什么地方的神仙灵验,咱们再去就是了。夫人诚心而来,何必因为这么点事看他人脸色?”
至此,再不让王聿祯他们进入地窖可就说不过去了,刘监院只能微微躬身,说:“既然如此,各位善信,地窖因为年久失修,大门钥匙遗失,让贫僧去找找备用的钥匙。”
刘监院带人转身离开,客房里只剩下了王聿祯一行八人。
王聿祯盯着刘监院的背影看,眼睛一眨不眨。
谢斩关发觉王聿祯眼神不善,问她有什么不妥。
王聿祯只说:“诸位,家伙都准备好,房间中的茶碗什么的也都带上,砸碎了也能当暗器。只怕我们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