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眼睛一亮，刚叫了一声夫人，正要抬手却被王聿祯按下了胳膊。
天青意识到现在不是乱说话的时候，可表情已经做出来了，不说点啥似乎不太对劲，只能骤然改口：“夫人……夫人你看那个佛像，真丑呀。”
李隆：“……”
王聿祯顺畅地接口道：“佛和佛像不同，佛本无形无相，佛像是人自己做出来的，那一般就是谁做的佛像那就像谁呗。”
李隆忍不了了：“王夫人，你们似乎没搞清楚，是我把你们弄到这里的，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说话那么难听，不怕我把你挂到佛像上去？”
王聿祯围着丑陋佛像的四周缓缓走一圈，四处看着：“如果要杀我，刚才在雾里就杀了，不用留到现在。既然只是要把我赶到这里，说明我还有用。”
李隆笑起来，他的声音似乎来自虚空，又好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听的人直窜天灵盖，身心俱恶心。
李隆笑了一阵，说：“直接弄死你，把尸体抬过来也不是不行，不过既然弄死你有困难，那就直接让你自己过来，更省事。现在我告诉你要做什么吧。在蒲团下有一把刀，你只要割破你的手腕，把血滴进玉净瓶里就行。血也用不着太多，什么时候瓶子满了，血水溢出来了，你就没用了。到时候如果你还活着，就跟你的两个下人一起滚蛋，要是失血而亡，那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是你命不好。”
王聿祯在常随和天青的阻拦下从佛像前的蒲团下取出了那把刀。
刀并不锋利，刀刃上有斑斑锈迹，闻上去有一股刺鼻的腥味。
王聿祯不确定铁锈的味道是不是有这么难闻。
王聿祯一手拿着刀，另一手试了试刀锋，很钝，她问：“原来甘露就是这么个甘露呀。可是究竟管用吗？李老爷，李隆，你现在还算是活人吗？你家里现在还有真正的活人吗？”
李隆突然怒气冲冲，像是野兽一样嘶吼着：“活人！当然是活人！我们都是活人！你看他们每天过得多么充实，男人顶梁立柱，女人相夫教子，这才是真正的活着！”
王聿祯看向那距离地面两丈来高的窗户，说：“哦？能飞到那么高的，来无影去无踪的，也算是活人，不算是鬼魂吗？”
李隆的声音忽然间就朝着砖房外扩散出去：“谁？又是谁没经过允许就跑到家庙来了？你们忘了谁是家主吗？不经过家主的允许就到处乱跑，你们还讲不讲纲常？”
李隆的声音稍微远去，王聿祯拉着天青就往门外跑，还没踏出门，忽然有一股撞击力直接把王聿祯又撞了回去。
她倒飞出去的一瞬间松开了天青的手，她自己就重重摔到了佛像的脚边。
这尊佛像的腿是双脚踩地的坐像，似乎随时准备站起来一样，王聿祯这会儿就摔在了它的两条小腿之间，疼得一时站不起来。
天青和常随慌忙上前查看情况。
李隆的声音如飓风袭耳：“你给我老实些！”
王聿祯嘴角渗血，艰难地扶着佛像的腿站起来，佛像的膝盖正到王聿祯的腰。
她扶着佛像膝盖深深吸了两口气，似乎在忍痛。
李隆又再劝王聿祯自己放血，省得他动手会让王聿祯受罪：“你看，你想跑，就我轻轻这么一推，你就摔成这样。王夫人，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王聿祯气息不稳，喘着气问：“你说到做到？我放了血，你就让他们两个全须全尾活着回去？”
李隆满口应承：“那是当然。”
王聿祯生怕自己反悔似的，声音又大又急，说：“我答应你，你也得答应我。”
得到答复后，王聿祯作势要爬到佛像的膝盖上面，却撑着膝盖突然跳了起来，直接抓住玉净瓶落回地面。
还没等李隆说什么，王聿祯把瓶子倾斜了过来：“这琉璃瓶子里的水应该很重要，如果我失手给打翻了……”
李隆的声音变得混乱，像是很多人在一起嘶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声音嘈杂。
王聿祯听到有的声音在骂她狡诈，竟然装受伤，让人掉以轻心；有的在骂李隆糊涂，竟然被这么简单就骗了；有的在哭，让王聿祯赶紧砸了那瓶子。
在混乱的嘶吼中陡然升起一声高亢刺耳的利爪抓挠金属的声音，王聿祯听得手一抖，瓶子差点掉在地面上。
嘈杂的声音立刻消失，仿佛那不过是王聿祯的幻觉。
李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听上去像是得了失心疯的人在讲佛经，听了好一阵，王聿祯才确定他是在跟她讨价还价，说不用放一瓶了，只要半瓶，半瓶就行，另外可以送给她多少粮食什么的，再多真不行了，亏本，真的像是在谈生意。
王聿祯打断李隆的念念叨叨，说：“不是不可以给你血，不过就算是要死我也要当个明白鬼，说的不清不楚，这生意我不做。”
李隆愣怔了一下，哈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这生意我愿意！”
突然有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带着金属的冷感，杀气腾腾地说：“不可！”
李隆从青砖房的门侧走了出来，就像是他一直都藏在那面墙的后面一样。
突变就在此时促然发生，地面轰隆隆地震动，就像是发生了地震，青砖铺就的地板一块一块碎裂，地面下冲出一股强风，地下的沙石连带碎裂的石板一起被吹上了天，只有人的身体急剧向下坠。
常随和天青站在一起，顺手就抓住了她，可王聿祯身边飞过两块大石头，挡住了王聿祯，常随抓不到。
天青在他怀里哇哇大叫，仔细听才听得懂她在喊夫人。
那个穿着土黄色僧袍的身影冲开密密麻麻的沙石，突然出现在王聿祯面前，他手腕上缠绕的藤蔓也被风吹得直往上飞，他只能亲自动手来抓王聿祯。
下坠一直不停，越来越快，像是无底洞。
王聿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就算死也要拉着这个邪魔一样的和尚垫背。
这么想着，她把手伸进了怀里。
和尚咧嘴笑道：“夫人，省省吧，一滴癫对我可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