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斩关听过后也犹疑了:“也许王氏的表舅当初说的那些就是哄小孩的?”
得且帝摇了摇头:“不仅京城最近掳掠和虐杀的案件频发,全国十八郡一共上报近二十起,这绝不是凑巧。”
“二十!”
得且帝道:“京兆尹还给了其他线索,都跟你说的这些差不多,都是乱世之中的各种传说,得一个一个排查。你先回去,等朕有了决断给你下旨。”
孙清溪是正二品的定国将军,封定国侯爵位,四十多岁,天下大乱前是一地郡守,后那带兵起义,能征善战,地盘逐年扩大,可谓乱世枭雄。
可后来独子战死,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他一下就失去了继续舔血的动力——难道还能努力给女婿挣个皇帝当当?如果女婿当了皇帝就怕第一件事就是换个皇后!
他想通之后果断投靠谢长熙,成为谢长熙麾下一流战将之一。
难得的是,在现在朝中愈来愈烈的夺嫡斗争中,孙清溪只保持远观的态度,跟哪个皇子都不亲近,跟其他朝臣也只是偶尔走动,完全就是纯臣的路数。
谢斩关觉得自己就是个吃东家米面的长工,东家要把家当传给哪个儿子和他没太大关系,只要不缺了他的嚼谷,爱谁当谁当。
他就对同样不关心东家怎么选儿子的孙清溪很有“同道中人”的相惜之情,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一起喝大酒!
王聿祯在将军府中询问过谢斩关关于得且帝的态度之后,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谢斩关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王聿祯道:“方才我收到了冯珂的请柬,既然皇上都让你静候,不妨我们先去为冯珂的姑娘庆贺生辰吧。”
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王聿祯住在哪里的问题。
三进院的西厢房被王聿祯一把火烧了,虽然不算是焚毁,可屋子里到处都熏得黢黑,哪哪都是烟熏火燎的味道,窗户破了,门也破了,支撑床幔的柱子也裂了,王聿祯伸手去推了推,它嘎吱嘎吱叫着彻底了结了它的一生。
王聿祯不言不语地看向谢斩关。
谢斩关的眼神飘向东厢房。
王聿祯立刻高声喊道:“天青,给二爷收拾东西,一定要保证二爷在东厢房里睡得舒坦。”
谢斩关:“!!不是,我……”
王聿祯眯着眼看着谢斩关:“怎么,二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您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家您做主,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谢斩关看着王聿祯的眼睛,他突然就张不开嘴了:“啊……没什么,就是那个,三千,去给天青搭把手。”
三千:“将军,你又被赶出来了?”
谢斩关:“滚去干活儿!”
………………
女孩子十五岁及笄,依照中启的传统,可以谈婚论嫁了,这当然要广而告之,让众人可以上门提亲了。
其实所谓的传统,不过是世家的习惯,真正的平民百姓只要女孩子来了月事就可以婚嫁了,娘家还能省几年粮食,比如冯珂的妻子秦夫人就是十三岁时嫁给了冯珂。
冯珂夫妇不过是趁这么个机会请些亲朋来吃吃饭,让姑娘认认“伯伯叔叔”们,毕竟是权势场里的人,走动起来以后都是情分。
大大小小的官员请了三四十家,秦夫人怕自家院落太小,还专门租借了一处大园子设宴。
这园子叫祥园,王聿祯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牌匾,心中隐隐有痛。
这里原本是她一个要好的密友的家,动荡年岁时他们举家逃离京城,途中遇到歹人,密友的父兄竟然为了能够保全家中男子就把女眷送给了歹人,最终她的密友死在了歹徒的折磨中。
秦夫人在门口看到了王聿祯,三步并作两步从门里跑到王聿祯身边,笑得眼睛弯弯,先是说了几句客气话,又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周大人夫妻都到了。我知道你和他家孙夫人不对付,可我家男人和周大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得不请他们,你见谅。”
王聿祯拍了拍秦夫人的手背:“好说。只要孙氏不是诚心给我添恶心,我大人有大量。”
秦夫人和王聿祯两个人咬耳朵,谢斩关和冯珂在一旁看得愣住了。
冯珂问谢斩关:“咱们的俩婆娘啥时候这么要好了?”
谢斩关瞅了冯珂一眼,他跟他媳妇不过刚认识,他怎么可能知道她跟谁关系好?
冯珂摇了摇头,感慨道:“一个是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一个是不认识字的乡野泼妇,怎么能处到起的?”
谢斩关满脑子“温柔贤淑”,他看了看王聿祯,又看了看冯珂,忍了又忍,终于没问出来他的眼睛是什么时候瞎的。
走进祥园之后,到处都有人影,因为是“家宴”,也就没有分男席女席,开席之前所有夫妻都在园子里四处与人交际,王聿祯也不例外,拉着谢斩关直奔户部侍郎夫妻。
可王聿祯却没像是以前那样踊跃,介绍完了之后她就只和侍郎夫人说起了首饰和衣裳的样式,都是些不用费脑子的话,两个女人都不再打机锋,都表示很愉快。
谢斩关却做了难,他跟文人打交道的经验几乎都来自于军队里的文职,户部侍郎是从昧昏帝谢久林那代挺到现在的真正的书香世家出身,看着谢斩关的眼神中都有些难以言说的轻忽。
侍郎大人不主动开口,谢斩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来的路上听媳妇说这半老头子管着他的军饷,让他自己努力。
怎么努力?说,大爷,行行好,给点钱吧?
谢斩关舔了舔嘴唇,心一横,开始说起他们在边关的苦难,说着说着就歪了。
人家老大人说的是枯藤老树昏鸦和古道西风瘦马,他嘴里说的是柴多火攻、古道奇袭、瘦马和乌鸦一锅炖不下。
话音落下,会诗的和不会诗的都沉默了。
恰好有人来找户部侍郎,人家老夫妻赶紧别了谢斩关和王聿祯,溜了溜了。
看着老两口仓皇的背影,谢斩关有所感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王聿祯心说,那天晚上我是吃了老太太的红烧肉吗?脑子里一定糊了猪油,才能觉得这头没脑仁的熊能想出逼死母亲玷辱儿子的毒计。
就他的脑子,最多想得出一巴掌拍死她,然后嫁祸给歹徒。
国子监四品司业姓周,他妻子姓孙,他们的儿子就是之前在书院里欺负谢者华被揍得起不来床的小子之一。